衡水市深州北杜庄群众辈辈铭记抗日烈士恩情
1939年2月10日凌晨(农历腊月廿二)八路军120师715团一部在现深州市北杜庄村为掩护部队撤退被日军包围,打退敌人四次进攻后主动退出战斗。八路军战士牺牲40余人,被集中安葬在深州北杜庄村,安葬时无棺木、无墓碑,更无烈士姓名。此役在《吕正操回忆录》等多种文献中有过提及,但所有记录都非常简单概括,并无具体信息。
目前,因村庄扩建,烈士墓已被民宅包围,且年久失修,表面已无任何标记。尽管如此,时至今日,每年的腊月廿二村委会都要组织村民在烈士墓前扫墓、燃放鞭炮,以寄托对先烈的缅怀和哀思。76年的感恩,村民们念念不忘,他们一辈辈把烈士的精神口口相传。
1 献血顺着水口往下流
在北杜庄,一说起1939年2月10日(农历腊月廿二)的那场战斗,很多村民会直接把你带到位于村西北的村民刘庆林家院墙外面。虽然刘庆林家的宅院已经翻盖多年,这里也早已不是多年前主战场的原址,但大家仍然愿意站在那里,向外人讲述当年的那段往事。1939年2月10日凌晨,为掩护八路军的骑兵连转移,八路军120师715团在深县北杜庄被日军包围,一场殊死之战就此展开。
刘庆林家的老宅是村里的制高点,当年战士们的机***就架在他家的房顶上,一波又一波的***不歇气地扑上来,趴在房顶上负责阻击的小战士一个接一个的牺牲,后上来的战士也顾不上安置这些尸首,直接往旁边一推就趴下开始战斗。打得墙上都是窟窿,地上的***壳一捧一捧的,“那血水就顺着房顶上的水口(下雨时房顶上的疏水设置)哗哗流,死了好多人!”血水顺着水口流,是几乎每一个提起这件事的村民都会强调的细节,可见当时战斗的悲壮和惨烈。
战斗从凌晨一直打到下午3时多,共打退敌人四次强大的冲击,杀伤大量敌人,但此时战士们的***基本打光了,战斗力下降,***趁机从村南包抄上来,用坦克、炮弹给八路军战士致命一击,数位战士牺牲。之后,我军主动撤出战斗。
这场战斗有效地阻击了敌人,为队伍的转移赢得了宝贵时间。关于当时的情况《何其芳代表作品》(原载1940年2月16日《文艺战线》第1卷第6期)中有较详细的记载:“十五天后,我到你(715团)驻扎的村子里去。我才更多知道了一点儿那天的情形,那天早晨你(715团)刚从一个多月的长途行军到达了深县北杜庄,刚准备宿营,刚进屋,便发现了敌人的进攻。虽说当时敌情不明,部队又连接着行了三晚的夜行军,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你(715团)还是英勇地应战了,而且后来敌人增援到两千多人,坦克车装甲车六辆,你(715团)还是支持到下午三点才开始脱离战斗。而且脱离战斗的时候,你(715团)的一个副班长因为带了伤,独自落在后面,便把一个手榴弹放在肋下,自己拉了引线炸死自己。【注:何其芳,中国著名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红学”理论家。1938年北上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任教,后任鲁艺文学系主任。新中国成立后,主要从事文学研究和评论,并长期参加文艺界的领导工作。】”
关于何其芳提到的这个副班长不少村里人依稀还有记忆,“听老人们说,他当时挺年轻的,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籍贯、部队番号什么的都写在墙上了,但是人们只记得上面有‘山西’两个字,其他的就不记得了,可惜了……”
在距离刘庆林家百余米的地方,是村民刘忠涛家的宅院。这个宅院的一角有一口井,井早就枯了,只有井口还能依稀辨认。刘忠涛说:“这口井里曾挖出过一杆***和一个冲锋号,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号手牺牲前故意扔在井里的。”由此也有很多村民猜测,正是因为号手牺牲了,部队没办法及时获得撤退的消息,才造成了这么多伤亡。也有村民回忆,号手当年并没有牺牲,而是身受重伤被村民掩护了起来,“第二天大部队来接伤员,这个号手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说自己兄弟六人都死在这个地方了,就剩了他自己,当时那孩子也就十七八岁,哭的呀……”村民们讲起号手失去手足时的悲伤仿佛都感同身受。
2 日军杀害村民焚烧烈士尸体
《中国衡水市近、现代史大事记》有记载:……日军进村后,杀害村民17人,烧毁房屋50余间。村民刘喜和今年82岁,战争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日军杀害的17人中他的亲属占了4人。“当时小***杀红了眼了,见人就杀,我奶、大伯、大娘还有家里一个帮工,藏在牲口棚里,结果被小***搜出来了,叫他们跪成一排就拿机***扫射了……我当时藏在里院,听见***声跑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咽气了,血流了一地……”
刘二吉也是日军扫荡的受害者,他当时20来岁,被气急败坏的日军用刺刀砍了两刀,一刀砍在头顶上,一刀挑穿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但他侥幸活了下来,前些年才去世。在距离北杜庄不远的武强县北谷庄住着一位叫刘景芝的老人。刘景芝是北杜庄嫁出去的姑娘,也是老党员,她回忆,天黑的时候日本***进了村。气急败坏的日军除了杀害村民外,还把多具战士的遗骸堆起来烧,“就在北胡同口的台阶上,堆了柴禾放火烧,可吓人!”
3 几十位烈士长眠于此
老年间,北杜庄村西有一个三官庙(音),后来虽然庙没了,但那块地方一直叫做三官庙。刘连云回忆,当时牺牲的八路军战士们就埋在那个地方,“挖了一条沟,都埋在一起了,有几十个,就有一个官大些的,好像是个连长,自己单出来一个坟。”这一说法得到了很多村民的认可。
1966年,因为要重新规划村里的宅基地,当时的村班子决定要给烈士们迁坟,时任村支部书记的刘连云说:“当时村里一个叫老腻(音)的村民负责移骸骨,除了骸骨还能看见衣服上的纽扣和皮带上的钎子,大概有40多具,但具体是多少也说不清。”
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北杜庄的烈士墓在周边来说算是比较集中且规模较大的,那些年每到清明节,附近学校的学生就会来扫墓。
在市区工作的刘向阳至今还记得自己在榆科中学上学时去扫墓的情形:“我们每年都去,同学们都知道120师是贺龙元帅的队伍,这里埋的是贺龙的兵。我们都是从心眼里敬佩贺龙元帅,大家都按着咱们这地方的方言谐音管贺龙叫‘活龙’。说他的队伍不怕死,说他的兵能打仗,我们每次去都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
但是最近二三十年,已经没有学生来这里扫墓和瞻仰了,烈士坟茔渐渐被四面的宅基地占去了一些,显得有些不起眼。但是在村民们心中烈士们依然占有重要的位置:“烈士们都是在咱们村牺牲的,村里人永远都不会忘记烈士的恩情,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还想找到烈士的后人。”
这些年,为了寻找烈士后人,北杜庄村的很多人都在多方奔走,四方联系。经过努力,他们与几位原120师先烈的后代取得了联系,这其中甚至包括贺龙元帅的女儿贺小明。虽然他们大都已近花甲之年,但听了北杜庄村民的愿望,这些老者都纷纷表示会尽自己的力量寻找资料,为烈士们尽自己的一份力。
4 烈士无名但不会被忘记
烈士无名但不能也不会被忘记。
北杜庄是个小村,只有200多户人家800多口人,但是走在村里,且不说老少爷们儿,就连妇孺幼儿,都能对当年的战斗描述一二。其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没有经历过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更不曾亲眼目睹当年的悲壮,但是那些故事就像打在村民生命中的一种印记,靠着一辈辈一句句的血脉相传得以延续。从来不用刻意想起,因为从不曾忘记。
时至今日,每年的腊月廿二,北杜庄的村民都会到烈士的坟前放炮烧纸祭奠,每年的那一天,北杜庄不宴客不嫁娶不兴土木不办任何形式的喜事。这也许就是最朴实的村民们对烈士们的最真诚最刻骨的纪念……
本报记者 刘晓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