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黔之天末书写新传奇
白色方巾纸摆在威宁自治县石门乡食堂的餐桌上,纸上以对角线方式并排印着五个黑色的字“中国石门坎”。
它代表一段逝去已久的传奇。石门处于贵州最西北的犄角,堪称黔之天末,尽管如此,据说百年前海外来信只要写上这五个字就能送达这里。
旧的传奇令人百味杂陈,石门的贫困落后延续百年之久。然而,在决战决胜的关键时刻,石门终于快马加鞭追上来了,书写既脱贫又振兴教育的新传奇。
黑夜亮起来了
石门之夜,不再沉寂。它不仅有了夜生活,还吸引了异乡的创业者。
6月27日,晚上十点,细雨在路灯反射下发出晶莹如丝的光亮。易地搬迁扶贫移民安置点的大部分人家已熄灯,楼下的两家烧烤店分别迎来一拨客人。
“石门烧烤”才开业两天,走的是网红路线,格子间贴满各种烧烤撸串的段子。店主马克是个高而瘦的帅气小伙,家在隔壁乡镇,原本大学毕业后在浙江打工。说起为什么来石门这个最偏僻的角落,他笑了笑说,事先来看过,觉得可以创业试试看。
2017年,石门乡城镇化建设基本完成。有一天晚上,宣传委员虎遵凡和爱人微信聊天,爱人问他在哪里。
“在贵阳,不信你看”,他一边说一边视频展示身后的楼房。在朦胧的夜色下,安置楼房显得很高很美,他爱人信以为真。
乡人大主席杨鼎说,原来石门只有乡政府旧址外一条500米的道路有灯光,如今3000米路网全部亮起太阳能路灯。小城镇变大了,居民家庭的灯火也多了,从昭通飞机场起起落落能看到石门夜景。
死角活过来了
石门不在主干道上,一度是个交通死角,2014年以前只有一条路从中水镇出入石门。高速通了以后,到威宁80分钟,去昭通40分钟。
杨鼎抖了个包袱。他说,如果那时候条件有这么好,孩子都该读高中了。
此话怎解?
杨鼎不慌不忙地说,2002年毕业,回到家乡工作。那时,从中水镇到石门乡近40公里,徒步要7个小时。谈了几个女朋友都没成,他一边说一边双手作揖,“把漂亮女朋友带进来,人家说,谢谢了,拜拜。”
过去坐火车到昭通,再转车回家,途经一个叫“回头弯”的地方,很多人尤其是外地人都头晕。干部下乡要看天气,“吉普车也要天晴才能走,雨天走不了。”
现在,基础设施建设全覆盖,到村到组到每户。2016年,有外出务工回来的人感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说,要是当初路有这么好,早就结婚了,孩子也该上高中了。
路好了,农民买车的积极性很高,新营苗寨2015年只有两辆农用车,2019年有20多辆,不是小轿车就是面包车。
在安置区做电商的娄忠福是新民村人,他说,最满意的就是交通变化。如果走老路去威宁,就算不堵车很顺利的情况下,来回至少10个小时,摸黑出门,摸黑回家。
荒地醒来了
路通百业兴,此话真不假。在石门,产业路修通后,盘活了数千亩荒地。
仰天窝的名字,已说明它的地形,在大山之巅仰面朝天,既高又缺水。对新民村村民来说,麻烦在于,他们住在另一座山的半山腰,过来种地必须先下到峡谷再爬上山顶,干一趟活得爬几个小时。
本来种玉米土豆就赚不了几个钱,加上来体力消耗、时间成本又太高,新民村村民干脆让仰天窝的地撂荒了。
但是,仰天窝开发农业基地,修通产业路,农业机械可以大面积作业,土地变得有利可图了。一亩地租金才60元,相比于抛荒,老百姓还是很高兴。
一把伞是观音山社区的白萝卜种植基地。山上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树,它像伞一样在下雨时为农民避雨,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叫成“一把伞”。
这里原本已丢荒,杂草丛生。基地投资人虎遵广说,今年2月份承包1100亩,同时带动周边农民种植,一共达到2000亩。
6月27日,天气晴朗,基地上的农民已经开始采收萝卜。农民不用锄头等工具,只要站在肥厚的褐色土壤上逮着萝卜缨子往上一拽,又长又大的白萝卜就出来了。
博士回来了
上世纪初,石门坎一度创造近代西南地区教育的辉煌记录。到解放前的40多年中,石门坎光华学校培养了4000多个小学生、30多个大学生和4名医学博士,其中两个博士来自石门乡。
如今,久违的博士又回来了。去年,牟学清毕业于南开大学化学专业,成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以来石门乡第一位博士,回到贵州就职于遵义医科大学。
石门正在重攀百年教育之巅。杨鼎说,全乡义务教育在校生有4000多人;每年100多人被二本以上高校录取,目前在读大学生约400人左右;已毕业和在读研究生有7个。
1916 年,一块设立在石门坎的《溯源碑》记录苗族过去的苦难,“变成了荒野的人,住在高山森林中,国家和政府没有哪个管。”与历史相反,如今石门乡一半贫困研究生都在各种扶助政策支持下顺利完成学业或继续深造。
牟学清家条件一直不太好。父母长期求医问药,靠微薄的低保金维持生存,他本科时靠贷款2.4万元完成学业。
中南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刘山刚毕业,已回到毕节工作。他家被评为贫困户,当时三兄妹都在读大学。他说,三兄妹都按照政策每年享受4000多元资助,自己刚考上大学时还获得一笔政府奖励。
石门教育的跨越式发展,受益于全省教育进步和教育扶贫体系的保障。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教育投入为全省财政第一大支出,最近3年占比高达20.02%;教育投入占GDP比重,远远高于世界公认的4%,达到6.67%左右。
国旗飘起来了
石门变了,石门人的精气神也变了。
如果说“西南最高文化区”的历史曾经是石门坎的荣耀,那么,贫困始终是石门各族人民无法摆脱的梦魇。
黔之天末的石门,过去是真穷。1986年,全国农民年人均纯收入423.8元,贵州省为303元。而石门乡,人均只有35元,只有全省十分之一,不能不心酸。
2019年,石门乡贫困发生率下降到1.56%,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上升到10782元,比2014年的5883元将近翻番。
更重要的是,石门农民人均收入已略超全省平均水平,和过去只有全省十分之一相比,真是换了人间。
如今,教育的心病,贫困的梦魇,都成为往事。相比于过去,石门既决战脱贫决胜小康,又实现教育崛起。这是一次新的历史突破。
石门人口袋鼓了,脑子充实了,眼明心亮了。
只要不下雨,每个村每个周一都举行升国旗仪式。新营苗寨不仅国旗在空中飘扬,而且家家门口还挂着小国旗。威宁自治县县委常委、石门乡党委书记马仲华表示,要把党的政策和惠民效果讲清楚,贵在坚持,要经常讲。
惠民效果怎么样?团结村尤其是七里冲的村民感受最深,那里是石门乡最边远的村寨,是黔之天末的天末。
过去,团结村只有一尺多宽的羊肠小路,到乡政府要翻四个山头,一共三个多小时。即使修了毛路,一下雨泥泞不堪,连拖拉机也开不进村。小病拖,大病靠人抬出去。如今,***到乡政府只要20多分钟。
七里冲更远更险,有好几匹马在运材料时因负重失衡而跌死。可是,寨子里的村民不愿意搬,乡里为他们新开辟一条公路,造价高昂。
七里冲寨子外观全部统一改造,加建二层,还建了一个小广场,现在有一半人家买车了。问起村民还有什么困难吗?自管委主任杨光庆回答说,“找不到讲法了,路通了,院坝改造了,外观内观都差不多了。”
村民深知变化来之不易。他们珍惜这条路,有的村民扫马路,有的村民赶着牛同时带着铲子,随时准备收拾牛粪。七里冲小广场的金色浮雕,镌刻着苗家人怡然自得庆丰年的场景,画面上方有一句话,“感恩祖国感恩党,道路越走越宽广。” 新闻作者:贵州日报当代融媒体记者 肖郎平 周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