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人
我不知道狗是如何看待人类的,这些日子因感冒初愈闲在家里,一直在思考着,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它们到底怎么看待我们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呢?莫非只是狗眼看人低?正当我聚精会神地盯着家里那条伴随我们多年的黑狗时,它忽然停止了觅食的脚步,转过身子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我,正仰躺着的我看到狗的目光感到有些吃惊。它还是一只幼崽时,父母就从别人那里把它抱回来,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我时常跟它逗着玩儿,但从来没有见过它这样的目光。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呢?正当我思索着,冷不丁地看到狗的嘴角居然露出了笑意,而且那笑意越来越浓,对视中我感到背后冷汗一炸,鸡皮疙瘩起来了。妈呀!这狗不是鬼……鬼上身了吧?正处于惊恐中,墙上那老式挂钟很不凑巧地响起了,洪亮的“当当”声中,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等到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地上,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成了我家的狗了,或者说我的灵魂附到我家的黑狗身上了,而我的身子还躺在那里。意识到这些时,我有些高兴又有些恐慌。高兴的是,我可以体验一下狗的生活了。我家黑狗的生活还不错,我们每天给它喂最好的狗粮,喝最新鲜的牛奶,完全不需要满地去找骨头。而恐慌的是,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当狗吧,那多憋屈啊!毕竟还是没有当人那么风光吧,好歹我也是个XX部门的领导,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总的来说生活还是过得不错的,至少是一条狗所不能比拟和想象的。
当看到自己的身子躺在那里时,我觉得挺有趣的,想尝试着喊一下自己,可张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吟声,无奈之下只能像狗那样用爪子拨动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学着用狗舌头舔一下躺在地上的“我”的脸,然而“我”依然躺在那里,甚至让我感到惊恐的是,我的灵魂跑到黑狗身上去了,等我醒来时黑狗的灵魂不会跑到我身上来吧?一个大活人不会说话张嘴就学狗叫?爸妈和老婆还不吓死了?想起这些我无法淡定了,正当我急得团团转时,我年迈的父亲进来了,我想喊他可喊不出来啊,因为我现在是条狗了,我只能像狗一样跑上前去摇着尾巴和咬咬他的裤腿打个招呼,可这老爷子看到我后,只是笑着用脚把我轻轻地挑到一边了,然后定睛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还躺在地上,马上放下鸟笼子向躺在地上的“我”奔去,一边怜爱地摸着“我”的额头,一边喃喃自语地说:唉,军儿(我的小名)还是有点烧。然后轻手轻脚地替“我”盖好被子,站起来后,他四下打量,居然又瞅瞅“熟睡”中的“我”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还对着“我”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啊!我晃了晃自己的狗头,发现这是真的,一向严肃的父亲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不是变成了狗还真不知道啊。父亲抬起头来,愣愣地注视着“化身”黑狗的我,笑着对我说:看什么看,你知道个什么呢?我吓了一大跳,莫非父亲已经知道我化身成黑狗了?
看到父亲吃力地站起来忙别的去了,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感觉他真的老了。母亲这些天走亲戚去了,我和老婆吵架后,她也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所以父亲一个人显得很孤单。尽管地上很干净,他还是拿起布又擦了一遍,好像生怕从外面把尘土带回来了,然后又到厨房拿了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当我欢快地摇着尾巴凑上去时,老爷子马上板着脸训斥道:去,去,去一边玩儿去,这是给我儿子准备的。说完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儿子。我想冲着老爷子喊:我才是你儿子啊,可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急得团团转和发出低吟声。我更加焦躁地走动着,老爷子以为我想出去遛弯了,他径直走到门边对我说:这狗还真不省心,老是吵吵,自己出去玩吧,我还得照顾儿子呢。我见待在家里确实无趣,出去转转也好。
站在门口才发现,作为狗的我只能无奈地看着电梯,这会儿很多人都上班去了,老人们都在外遛弯大多没回来,我住在十六楼,我不可能走下去吧?无奈之际,隔壁邻居家的门开了,是对门的王阿姨。今天王阿姨打扮得很艳丽,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打扮,五十多的人了,居然穿着开叉的旗袍和抹着鲜艳的口红,脸上的粉也擦得太多了,以至于能感觉那些粉在往下掉。她锁门时四下里看了看,看到我后松了口气似的说:这不是老张家的狗吗?怎么独自站在这里?我正想打招呼,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狗了,也就省了客套。我学会了狗的礼仪,对着王阿姨摇摇尾巴算是打了招呼,王阿姨没空搭理我,按了电梯后焦急地等待着,还不时四下张望,好像做贼似的。这跟我平时认识的王阿姨简直判若两人。
印象中王阿姨自从搬来这里后,一直是一个人。听说她老伴很早就去世了,女儿也嫁到美国去了,她很少串门也极少有朋友上她家,也从未听说她在这里有亲戚。平日里,王阿姨穿着极其朴素,为人非常和蔼,而此刻的王阿姨却打扮得像风尘女子,紧身的旗袍套在她肥胖的身躯上显得滑稽,而且开叉开得有些高,都能看到半个屁股了。
电梯门打开后,我很机灵地和王阿姨一起闪身进入电梯。刚进电梯,王阿姨的手机就响了,她有些欣喜地拿起手机嗲声说:哎,我还在电梯里呢,亲爱的,你猜我今天穿了啥?哈哈,猜不到吧,我穿了你送的那件旗袍啊!你可有眼福了,我家那死鬼老李从来没见过我穿旗袍。呵呵,不提他了,他早就是入土的人了,你跟他吃个什么醋嘛。你把车开到我楼下吧……哎呀……人家这不是怕遇到熟人嘛,都一把年纪了,多尴尬啊……真讨厌……好,等下见。
要不是变成了狗还真见不到这惊人的一幕,我在想:若是王阿姨知道我是隔壁老张的儿子的话,估计她魂都吓掉了吧。她约会的是什么人呢?还有,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我们平时上下班也没看出有啥动静啊。不行,我得跟着她去看个究竟。出了电梯后,王阿姨一路小跑着,跑到一辆大众帕萨特边上,迅速上车并拉上了窗帘。当我绕到车头想瞧瞧她的相好时,那辆车却扬长而去了。
百无聊赖的我来到了死党老夏和他老婆开的超市里,老夏的老婆见到我便不耐烦地说:这不是张军(我的大名)家的那条黑狗吗?怎么独自窜到这里来了?听他老婆这样说,老夏也从货架后面走过来,打量下我说:没错,是老张家的那条狗,奇怪,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他老婆有些鄙夷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狗又不是人,它想到哪里就到哪里逛,你管它呢?你莫不是看到黑狗又想着到张家去打麻将了吧?听到这里,老夏马上嚷道:谁他妈说去打麻将了?就你屁话多!说完气呼呼地把手上拿着的一包将要挂到货架上的泡椒鸡爪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老婆吓了一跳,自知有些失言,马上讨好似的低眉顺眼说:我这不是怕你老毛病复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朋友,他当科长这么多年,天天吃香喝辣的,什么时候想过你这个情同手足的朋友?人家张科可是人前人后威风得很,哪会想到你这个小商贩?还有去年,你还记得吧?寒冬腊月,你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恬着脸求他帮忙开个证明,好承包那个五金厂,可人家张科死活不愿意,居然还把你当他下属给咱们上纲上线!你说,不是他家狗骨头埋得好,哪会轮到他当上这个科长?妈的!想想老娘就气得很!!他要不是……老夏马上把她的话打住,皱眉说:得得得,别在这儿嚷嚷了。我心里乐了,看到没有嫂子?老夏还是向着我的吧?正当我得意地仰起头看着他们时,满以为老夏会为我辩护几句,但他接过话头说:他张军再不是个人,我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你也知道他架子大,确实人家是当了啊,我能说什么呢?又是从小玩到大的,他没有良心不念旧情我可不跟他学!听到此处的我真是又气又急,辩解吧,又说不了话,不争辩吧,听到这话又着实委屈得很:这些年来我对他老夏不差啊!凭良心说,他小孩到一中上学的事,不是我找一中校长说情,他小孩怎么能进得去?他老夏开这个店不也是我到工商局托朋友才帮他拿到了执照?好你个老夏,如今是倒打一耙。正在气急败坏的转悠间,我不料把他们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小塑料玩具弄倒了。眼看他们百忙乎了,我正得意,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狗日的老夏真歹毒啊,一脚踢到我肚子上,我惨叫着落荒而逃,剧痛几乎让我晕过去,X你妈的老夏!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躺在路边的花圃里,半天才缓过劲来,怒气慢慢地消了很多,也回忆起和老夏相处的往事,不知不觉泪水落下来了,想起老夏的种种好来。可狗日的老夏,我再不对你也不用下这样的毒脚吧,差点一脚把我报销了。当然,这狗日的老夏也不知道他踢的不是黑狗而是“我”。
眼看快要中午了,我慢悠悠地沿着马路往前逛游着,不知往何处去。马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在烈日下匆匆走过,远处公园的凉亭里,有对情侣正抱着亲嘴,好像总是亲不够似的。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爱人小美,当初我们恋爱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那段花前月下的时光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如胶似漆,两人整天像牛皮糖似的分不开,如今吵架了她却一气之下跑回娘家了,我感冒了她也不回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此刻在干什么,可去她娘家坐车也要几个小时,而且我那老实巴交的岳父和吃火药似的岳母对我也不怎么待见,觉得我始终是个小科长没长进,她女儿当初是瞎了眼才跟了我,所以还是不去为好,省得讨不自在啊。
不知不觉间,我逛到了单位楼下,看到门口庄严的石狮子,我心里就生出了自豪感。看!在这气派威严的大厦里,有我张军的一席之地!多牛X啊!每当生活不顺时,想起这些我的委屈和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穿过空旷的长走廊,我来到了我的办公室,其他人都不见了,更吃惊的是我的秘书小雅居然坐在我的座位上。我正想跑过去训斥她一顿,这时候我们处长来了,他好像是直冲小雅来的。这个平日面目凶恶的老男人,此刻像个奴才似的淫笑着走向小雅,而小雅这个下贱货,居然还装作很害羞似的低下头用手指绕着发梢玩儿,那种骨子里的骚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平日里她总是一门心思在工作上,这下子完全判若两人了。
处长靠近小雅时,机警地看了看窗外,然后伸出那双长满老年斑的手,如同青蛙捕食般迅速在小雅丰满的臀部掐了一下。或是有些痛,小雅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可他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小雅打了个空。小雅笑骂道:死样儿,动作还真快啊!听到这里,处长似乎更起劲了,试图去搂住小雅,小雅却轻轻推开他,故作害羞地说:这里是单位,有人呢。听说有人,老色狼马上弹簧般地跳开,整理下衣冠伸着脖子打量,发现被捉弄后又搂住小雅,这下娇小丰满的小雅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看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狗男女!太不要脸了,居然当着我的面敢这样,我要去检举你!!平日里见你人模狗样的威严,没想到你还玩起了下属的秘书!还有小雅,平日里老子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装作很正经一样,原来你是嫌弃老子职位低啊!回头居然跑到老不死的这里主动献身来了!
尽管我内心翻腾得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但是此刻身为狗的我也无可奈何,只能焦躁地低吟和用爪子刨着坚硬的木地板,或许是我的响动惊扰了他们,他们这才看到我,老东西乐了,对小雅笑道:看,狗看了都着急了,莫非这狗通人性,也想跟你云雨一番?他边猥琐地笑着,边用一只手托起小雅的下巴,这个贱货却边骂道“讨厌”,边抱上了老不死的!他们也不管我,依然在那亲热着。我在心里不断地怒吼:他妈的,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下,在我办公室里搞这样的事情!!不对,其他人呢?我低低地叫了两声,他们再次被惊动了,这下老不死的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使劲地朝我踢来,说:狗东西,滚出去!去!边说边驱赶着我。我害怕再次被袭击,马上夹着尾巴逃了出去。老东西看到我出去后马上关***。
我打算离开单位可又不甘心,就在窗外继续听着。我想,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不行,我要到各科室去喊人,或者制造些动静把别人吸引过来。今天人都到哪里去了?我得曝光狗男女。想到这里我马上吠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长廊里显得很响亮。很快,保安老宋过来了,房间里也安静了。这时老宋走到窗前往里看,我很想问老宋看到了什么,这个老实巴交的保安却木在那里,像定住了身子一样。我猜他一定看到了那对狗男女在干坏事吧,可我又问不了什么,谁叫我现在是狗呢。正思索间,忽然听到房里传出老不死的威严的声音,他透过窗户对老宋说:你站在这里干嘛?今天我不是安排你们去外面学习了吗?你怎么没去?只见老宋马上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处长,我……知道,我知道,我今天值班呢。我心里狠狠地骂道:狗奴才!只见老不死的接着训斥道:你知道还在这里瞎逛什么?赶紧值班去,把这条狗也给我赶出去,连条狗都看不好,让它跑进来撒野,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只见老宋马上诚惶诚恐地说:我马上按您吩咐的办。说完转个身就朝我身上揣一脚,狗日的老宋把怨气全撒到我身上了,我差点在这猛烈的袭击下摔倒。幸好我有四条腿跑得快,可老宋并不罢休,跟在后面穷追猛打地撵我,嘴里还愤怒地嚷道:他妈的不是东西,自己在办公室乱搞还敢骂老子!不是为了这个破工作,小心我去告发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越跑越虚弱,眼看快被老宋追上了。经过女厕时,我机灵地闪身进去了,老宋犹豫下也没跟进来,他担心在女厕里碰见个女的,说不定会丢了工作。于是他在厕所门口自言自语:再让我看到,我打死你!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在厕所的角落蹲了下来,也顾不上浓烈的尿骚味和臭味了,蹲在那里伸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地喘着气儿,心里的怒火再次上来了。妈的,老不死的玩弄我的女秘书,太不要脸了。还有你个舒小雅,当初不是老子可怜你把你留下来,你早被打发走了。还有你个老宋,平时见到我一口一个领导的,头点得跟哈巴狗一样,今天居然敢这样对我!
正思索间,发现进来个女的。那女的是其他科室的,是个很内向也很有气质的女孩。此刻她看见蹲在角落的我也吃了一惊,看清是条狗后慢慢走向我,我以为她会用尖锐的高跟鞋踢走我,没想到她却在我身上摸了摸,大概以为我受伤了,见我在呜呜地低吟着,她叹息道:可怜的狗狗,怎么躺在这里了?见我温柔地看着她,她又在我身上拍拍,然后找了个位置蹲下小解。或许是尿急,她尿了很久才尿完,然后惬意地舒了口气,慢悠悠地提起裤子。我从侧面看到她的下半身,忽然觉得,再漂亮的女人怎么换种角度看身子会那么丑陋呢?她发现我看着她提裤子,表情却很平淡。如果她知道我是隔壁科室的张科长变的黑狗,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这个皮肤白暂、身材修长的漂亮女人,此刻就站在我身边,仔细地洗着她的纤纤玉指。这是一双细长葱白般的手,它仿佛有种无法言说的魔力,让我有冲上去抚摸的冲动。这又使我想起了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彼时刚忙碌完的我依着办公室的门,手里端着一杯清茶发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了,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女人。她飘逸的长发和淡淡的微笑让我看得入迷,以至于她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我还在发呆,秘书小雅喊了我几次我都没听见。等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我才慌忙回到座位听汇报,心却随着她的背影去了。后来总是忍不住感叹,虽然女人是个麻烦,但有时候找麻烦也能带来无穷的乐趣。最后麻烦终究没找成,原因有二:第一,我们不在同一个科室,基本没有交集;第二,我老婆好像在我身边布有线人。当然,这是我猜测的,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正思量着,女人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在空旷而阴暗的空间里显得刺耳。女人瞥了一眼屏幕淡淡地问:怎么了?电话那边似乎是把男声,听不清楚说什么,不过听口气好像很开心,或者是兴奋。女人冷冷地接着说:在单位呢,不是,是洗手间。哦,这个事儿你得找处长,他?估计又是跟那个骚秘书在办公室里开战呢。电话那头似乎很感兴趣,女人却不耐烦地说:你就别打听这么多了,对你没好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挂了后还不忘嘟嚷一句:二逼。我感到有些诧异,原来再优雅的女人也有粗俗的一面。再细看她的表情和语气,处长和小雅的丑事,估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怎么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莫非是上次处长说让小雅帮他整理文件时两人好上的?天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在我眼皮底下搞上半年了啊!乖乖,这半年我没少在小雅面前说处长的坏话……想到这里,我冷汗都渗出来了,看来我在单位好景不长了。
我随着女人走出女厕所,她走了几步似乎觉察到我在后面跟着她,转个身来朝我微笑着招手,我欢快地跑上去。如果我变回人多好啊,可以牵着这玉手,可此刻身为黑狗的我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她浑圆的臀部后面,随着她高跟鞋疙瘩疙瘩的响声慢慢走着。
女人回到办公室,坐下后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扔在地上,见我呆呆地盯着她,便用手戳着我的额头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很想笑,但狗是不会笑的,只能不断地摇着尾巴来配合她。空荡荡的科室里,她显得有些孤单,看着电脑上不停闪烁的QQ头像也没有搭理,反而打开抽屉拿了两块饼干送到我嘴边。我马上伸出舌头卷进嘴里,也许太干燥,也许是刚碰到她的手我有些激动,呛到了。她笑咪咪地拍打着我的脑袋说:慢慢吃,像对着一个小孩说话。过一会儿,她找了个碗在里面倒了些水递到我嘴边,我眼睛有些湿润了,没有马上去喝水,而是伸出舌头在她手上舔了又舔。她好像很开心,并不抵制我的亲昵行为,反而抱着我的脑袋,去闻她身上散发的阵阵芬芳。她抱了一会儿松开我,我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水喝,那水像琼浆玉液般让我忘记了自己狗的身份,陶醉在这安静而美妙的“二人世界”里。
当我喝完水后,我发觉女人依然在愣愣地看着我,我们对视的瞬间,我感觉到她的落寞,那是山谷幽兰的芬芳绽放却无人欣赏的孤寂和无奈。如果此刻我是张科长,我一定会紧紧拥抱她,让她感觉到温暖;如果此刻我是张军,我一定会用力地吻她,让她知道有个男人如此爱她和仰慕她……想着想着,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想来想去把自己想成了处长那个老不死的!想到这里我有些尴尬,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闪躲,我不明白她是否洞悉我的心思,只是看见她对我笑了,笑得跟花儿一样。
我恨自己不该在一个纯净的女人面前有这样的思想,讨厌自己这么容易被欲望的魔鬼所操纵!在这种纠结和愤恨里,我夹着尾巴仓皇而逃,把一脸茫然的她,孤单地丢在时光里发呆……
我顿觉自己迷失了方向,我曾经引以为豪的事业、权力,如花似玉的娇妻,幸福美满的家庭,如鱼得水的朋友圈,对此刻的我来说,是那么的荒诞和滑稽,甚至是无聊。作为狗来说,我是失败的,到处被驱赶、袭击。离家以后,竟没吃过一顿饱饭。
夜幕渐渐暗下来,华灯初上徐风朗朗,这是个浪漫的夜晚,很适合约会。可作为狗的我,除了感觉冷、人们的冷漠还有如影随形的饥饿之外,其他的想法都荡然无存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孩子、老人、情侣,嬉笑追逐或呢喃细语。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人群里我显得那样的渺小和另类。此刻如果遇见一只母狗,我会不会很兴奋呢?甚至会很欣慰呢?不!哪怕只是遇见同类,会不会感觉好很多?我不知道答案。人越来越多,车也越来越多,黑暗中我独自穿行,黑夜成就了黑色的我,我在黑夜里感到自由自在,此刻不仅少了很多审视的目光,也不会刻意给我冠上“流浪狗”这样的名字。其实我想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奈何我死命地尝试也发不出人类的声音,只能在黑夜里默默地前行。
疲惫的我回到家中时,在门上抓挠了很久门才打开。母亲开门后把我领进来,父亲看着我说:这狗出去一天了,估计也没吃东西。然后把早上放在桌上准备给“我”吃的面包和牛奶递给我,他看着狼吞虎咽的我说:这狗也不容易,出去一天了,也没找到吃的。
吃饱喝足后,我跳上沙发躺着,一天的奔波和疲劳让我万分困乏,梦里我又变回了张军、张科长,老夏和他老婆依然对我热情如火,单位的人依然对我百般恭敬。可奇怪的是,梦里的我居然忘记了处长和秘书小雅的奸情,还在单位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勤奋和嘴甜,以至于处长一个劲儿地夸我有前途。老婆也不跟我吵架了,父母总怕我受委屈,安慰和鼓励我要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慢慢来。我又过回了从前滋润的生活:每天忙不完的调研,认识不完的企业家和金融界精英,应酬不完的酒席……正想着,我忽然被尿憋醒了,跑到厕所酣畅淋漓地解决完后,转身发现黑狗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后面看着我,这次它没有对我笑,它的眼神很真挚,让我在这微凉的夜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
(作者简介:刘智怀,本名刘廷榜。河南信阳人,80后,自幼酷爱文学、书法及中医养生, 虽无建树,但一直在努力耕耘中。现居广州市白云区,有若干诗歌及散文见诸报刊)
——摘自《广州文艺*白云专刊》2014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