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杂技从运河走向世界
运河水不舍昼夜,流淌出艺人们生活的潇洒自由和丰富多彩。从明、清演成风俗,到清末成为时尚,不少艺人就这样带着乐观和自信走南闯北,有的走出国门远涉重洋闯世界,获得了国际声誉。
——李学通《运河与城市》
特约观察员:
杨双印文史学者、吴桥文保所所长、《吴桥杂技》《闯天下》编剧
张彦广《今日吴桥》总编辑
孙亮 文史爱好者
锣歌里的"条河"杂技艺人的江湖
小小铜锣圆悠悠,学套把戏江湖走。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南北二京都不收,条河两岸度春秋。……
吴桥杂技大世界江湖文化城里,“小钢炮”高福州正手拿破锣,表演开场时的“卖口儿”。一颦一笑一扭臀,滑稽十足,一看就是个“老江湖”。而这种表演形式,表达着杂技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
“这是吴桥艺人的一首著名的‘锣歌’,‘条河’就是民间对运河的称谓。”杨双印说。
在吴桥杂技的历史上,杨双印功不可没。
上世纪80年代,他把目光瞄准了杂技。走进农家、采访老杂技艺人、整理杂技习俗、禁忌、歌谣、谚语、春典、挖掘杂技艺人的传奇故事和杂技艺术的各个种类……越是走访调查,越是感到杂技的世界博大精深。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他主动承担起整理杂技文化的责任。
吴桥的村村落落走遍了,他又开始走向全国。如今,20年过去了,他出版了《吴桥杂技》等相关专业书籍,并编写了电视剧《闯天下》。与此同时,吴桥文保所所长的身份,又让他亲历了大运河申遗的曲曲折折。关于大运河与吴桥杂技,他最有发言权。
杨双印说,一位叫程连岐的老艺人,曾回忆年轻时带着徒弟沿运河卖艺闯江湖的故事:“我领着两个大孩子出门,小儿子才5岁,见他的两个***走了,以为是什么好事也要跟着去。去就去!在村口让人给孩子的娘捎个话,说小的也带出去了。那时是热天,小儿子光着屁股,走到连镇,撂了场,挣了钱,给小儿子买了一个小裤头,再到下一个码头是泊镇,又撂了一场,挣了点钱给孩子买了小褂。即景生情,我编了这样一段锣歌,教给孩子们唱:‘宁(宁津)吴二县,鸡毛变蛋,走京串卫,不带盘缠。挣俩小钱,买件衣衫。’”
“搜集起来的很多锣歌,都从不同角度印证了杂技艺人沿运河两岸卖艺的经历。”杨双印说,另外一首“锣歌”是这样唱的:“不掏本儿,不误事儿,自制几件家把什儿。农闲走出庄稼地儿,走南闯北耍把戏儿……”很多杂技艺人就这样唱着锣歌,或父子,或师徒,或一家大小,肩挑手推着简单的道具,走出庄稼地,走向大运河,完成从一个农民到江湖艺人的身份转变。
运河漕运发达日也是杂技兴盛时
有人说,作为一种视觉艺术,杂技是一种以人为载体的流动艺术商品。杂技艺人撂地卖艺时,一般选择经济发达和人口密集的地区。运河流经的码头、城市,就具备这样的条件。吴桥杂技艺人沿运河两岸卖艺,也就顺理成章了。
研究吴桥杂技的发展史,杨双印发现,吴桥杂技最兴盛的时候,也是运河漕运最发达的时候。
明清和民国时期,在从吴桥出行之后,北上较大的码头有连镇、东光码头,继而是泊头、沧州、天津……南下是鲁北重镇德州、济南……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沿运河的城镇。反过来,离开运河沿线,从吴桥东去,除临县宁津外,再无大镇,且多是退海的盐碱地区域。西去是现在的衡水市区域,历史上多是低涝之地,要行数百公里后才有石家庄、保定、邯郸……且多为陆路,地广人稀,这对于单个或小群体的吴桥艺人来说,绝不是一条首选之路。
“如果不是沿运河流域的经济、文化发展,以吴桥杂技这种形式的民间技艺,是很难生存、很难吸引更多的人走上这条道路的。”杨双印说,运河流域的经济发展,特别是北京、天津、济南、南京等大城市的发展,给吴桥杂技艺人的发展和生存提供了极大的空间。
在中国近代史上,在运河流域的大城市中都出现了著名的艺人活动聚集区。如北京的天桥、南京的夫子庙、天津的“三不管”,以及镇江的“鲶鱼套”、济南的趵突泉等杂技集散地,江湖艺人称之为“杂八地”。“杂八地”聚集着民间各行商贩和民间艺人,而在这些“杂八地”上打把式卖艺的杂技艺人,几乎都以吴桥人为主。
这些人沿大运河走出家乡,闯出名堂,进而北上南下,远涉重洋闯世界,获得了国际声誉。被誉为“世界近代马戏之父”的孙福有,就是由北京北上俄罗斯,进而闯荡欧洲,下南洋,创下了中国杂技史上最辉煌的业绩;荣获苏维埃劳动勋章和列宁奖章的王汝利、精通六国语言的杂技明星史德俊、号称“东方卓别林”的赵凤歧……这些来自吴桥的名班、名门、名人,他们通过运河,走向世界,一路行走,一路留下精湛技艺,成就了杂技界“没有吴桥不成班”的神话。
运河是一曲文化的乐章杂技是跳动其中的音符
时光变迁,那些伴着运河航船,伴着船工号子,江湖艺人在运河码头上打场子撂地的场景,现在看来,已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如今,站在吴桥桑园镇第七桥上,几近干涸的运河水,已经不复昔日风情。这里没有轮渡,没有船工号子,更没有杂技艺人撂地卖艺、众人围观的盛况。往昔的繁盛东移至不远处的吴桥杂技大世界。在那里,吴桥杂技以一种新的形式传承着、沿袭着,人们还能在这里一睹杂技曾经的风貌。
有人说,他们是现在的“江湖八大怪”。江湖文化城里,王宝合“两手三球跟鬼赛”,高福州“白肚皮上切白菜”,李印怀“眼里扎出骨针来”……绝技不同,各有各的好。
偶尔,在运河东岸的吴桥杂技学校的小学员们,还会到河岸上练功。张彦广说,不知道这些孩子们长大后,运河的运输功能是否能恢复。
如果从上世纪70年代南运河因水资源枯竭而丧失航运能力算起,我们已经有整整一代人没有经历过运河通航时的景况。很多人都有张彦广这样的愿望: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南运河能否恢复通航?
中国古代有两项伟大的工程:长城和大运河。从这方面讲,吴桥是幸运的,运河孕育了她曾经的繁盛,还留给她足以傲视世界的灿烂文化——吴桥杂技。站在大运河畔,杨双印不无诗意地说,如果说运河是一曲文化的乐章,吴桥杂技就是这乐章中一个响亮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