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调整对实体经济的影响

　　经济分析是一件容易出糗的事，尤其是你掌握的信息也在相互掐架时。比如国外很多媒体认为中国的房地产泡沫即将破灭，人民银行不久前发布的数据却表明有46.5%的居民认可当前房价。我一个高中同学刚到上海安家的经历是:中介每放出一套出租房，就引来四五个租户争抢。信谁的？信市场的———房地产市场或尚有潜力。再比如，虽然李克强***在天津达沃斯论坛上明确指出，“中国不是世界经济风险之源，而是世界经济增长的动力之源”。全球股市却以接连暴跌表达了对中国经济可能陷入衰退的担忧。怎么看？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萨缪尔森的回答是:不一定。他的研究表明，以往9次因担忧经济衰退而出现全球股市大跌时，经济最终衰退的只有5次，金融市场预测衰退的能力仅比随机赌大小稍微好一点。即便这样，分析本轮股市大调整的内因及潜在影响仍然非常必要。
　　一、股市调整反映了宏观经济的趋势转变。2015年6月15日以来，股市经历了一轮快速而惨烈的调整。以上证综指为例，从5178点跌到8月26日的2850点，最高跌幅达45%。本轮调整的导火索是监管部门清查高杠杆的场外配资，而内在原因是投资者对宏观经济的趋势性转变及缺乏应对手段深表忧虑。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国一直用非常规的手段躲避危机。2009年4万亿元基建投资救一次；2012年接盘银行非标资产又救一次；2014年企图启动股票牛市以再救一次。吴敬琏等学者认为，我国所采取的系列强力刺激政策，虽然一时把增长速度顶了上去，但由于基本在三驾马车中的投资端上发力，使经济结构失衡加重，国民资产负债表杠杆率不断提高，现在政府负债、企业负债和居民负债之和达到了GDP的250%至300%，这是一个很高的比例，导致政策刺激效应弱化；微观经济体活力下降；出现系统性风险可能性不断增加。统计数据佐证了他们的观点，PPI已连续40多个月负增长，目前负的幅度已经超过5%。即便最顽强的房地产业也是步履蹒跚，多年来房地产投资增速都维持在20%至30%，去年降至11%，今年1～9月份只有2.6%。针对中国经济的发展趋势，***参事夏斌教授最近在一次演讲中疾呼，对困难和问题不要遮遮掩掩，要向国民讲清楚我国经济仍处于世界金融危机后持久深刻的结构调整时期，调整意味着经济增速要下来，意味着一些企业、地方政府、平台要破产，意味着维持原来发展方式的制度、政策不行了。
　　另一方面，应该注意到中国经济的不协调发展形成于美国次贷危机前，暴露在美国次贷危机中，最困难阶段却出现在美国即将走出危机时。这种微妙的对比恰恰反映了世界金融危机的基本演化规律。危机爆发之初，包括美国在内的经济大国都推出了史上罕见的宽松政策，这些廉价的货币随即大量流入新兴市场，估计有2万亿美金之巨，其中大部分流向楼市、股市，催生了这些国家的资产泡沫。现在美国经济基本复苏，欧元区止跌回升，美联储退出量宽政策后又加息在即，国际资本流向逆转，“美元回家”成为动摇新兴市场经济走向的最重砝码。80年代美元升值80%的过程中爆发了拉美危机；90年代美元升值45%的过程中爆发了亚洲金融危机；去年以来，在美元确立新一轮升势的背景下，巴西、俄罗斯等多个新兴经济体已先后发生危机。与此同时，世界经济的波动因为地缘政治博弈而趋于复杂，发展水平和开放程度远低于中国的越南为何成为TPP成员国？下步会否成为全球范围产业格局大洗牌的重要棋子？凡此种种令人深思。
　　二、股市调整暴露了发展观念的高危因子。本轮牛市是政府驱使和引导的结果，是助力结构调整和摆脱通货紧缩的重大战略举措，曾被冠之以“改革牛”和“转型牛”，初衷很好。暴涨暴跌不但背离了决策的初衷，并可能影响中国金融改革的步伐。究其原因恐怕是发展观念中包含太多的高危因子，使我们再一次遭受市场规律的惩罚。三个高危因子特别需要反思。
　　1.出发时急功近利，企图尽快实现发展目标。本轮牛市伴随做空机制、杠杆资金、扩大开放等多项金融创新，都是中国资本市场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但这些创新没有进行反复的沙盘推演便匆匆出台，最终导致监督失调。中财办主任刘鹤在调研时多次指出，中国经济旧的动力已经弱化，新的动力尚在形成中，而在股市投资者看来改革和转型似乎能在一夜间完成，他们在各路媒体鼓动下抱着“把握房地产后又一暴富机会”的心态疯涌入市。不少人居然认为，以1比3、1比5配资入市是一生难求的暴富机会。最喧嚣的4、5月份，股市单日成交金额屡破2万亿元，比全球其他股市交易量之和还多。今天回头去看，美国等股市沿着30度左右通道缓缓上升，我们则以比60度还陡的通道快速上升，一年完成别人五六年的升幅，最终只能迎来断崖式的下跌。
　　2.执行中运动推进，过早透支市场的成长空间。最典型的做法就是机构抱团恶意做多几只龙头股，用财富神话引诱其他资金跟风炒作相关股票。其实，同样一个利好政策，对于不同公司，结果可能完全不同，行业龙头也许成长更快，行业竞争却因为逐利者涌入更加激烈，对于部分企业来说，经营环境反而变“糟”了。运动式炒作容易透支市场发展空间，最终留下的往往是一地鸡毛。针对中国经济常用的运动推进方法，美国财长杰克·卢评论:中国应努力摆脱集中化发展经济模式，转向由消费者和竞争驱动的模式，使经济进入良好而坚实的轨道。
　　3.遇挫后单向思维，无视事物发展的波动规律。逼空是中国股市常见的运行模式，当市场上涨时，任何相左或冷静的声音都会被有意无意屏蔽。这种单向思维也体现在各项经济活动中。北京大学周其仁教授认为：“经济活动就是人的活动，人本身生理上就有起有落，经济活动必然也有起有落，起不一定好，落不一定坏。美国经济能首先走出危机，就是因为他们深知对付危机的核心就是调价，及时把虚高的成本拧下来。”而我们常说的是化危为机，一次次以新投入掩盖旧矛盾，虽也有过“风景这边独好”的好时光，最终累积了更大风险，与经济危机正面交锋的时刻终将来临。
　　三、股市调整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将逐渐发酵。实体经济不可能独立于宏观大势而发展，我们很难成为本轮股市大调整的局外人。既要直面宏观经济变化带来的种种困难，也要借鉴反思发展理念中的高危因子，并做好股市调整可能伤害实体经济的预案。央行副行长易纲近日说过:“股市调整对中国宏观经济直接影响有限。”对此类太过乐观的判断要理性看待。
　　笔者曾针对企业家、机关干部分别做过两次非正式的调查，发现涉及本轮牛市的比例高达90%以上，虽然没有具体数字，但参与深度可能远超想象。某位教师自有资金20万再贷款80万入市；某个机关干部家属直接贷款200万入市；某个机关干部则是借了三张公务卡透支入市……多数投资者在大调整中损失惨重。横店某位企业家筹集1200万入市，最终止损剩下624万。现在，因为股市投资失败带来的负效应还没有显露，一是大多数投资者就地卧倒苦苦等待新的行情；二是各色借贷资金还没到还款高峰期（如年底或与股民入市高峰对应的明年4、5月份）。
　　近期股市有所回暖，财富故事重新开讲。笔者没有能力预测市场的未来走势，但总觉得基本面和技术面都决定了市场的演变依然将漫长而复杂，大批投资者可能等不到春天的到来，必须做好股市投资失败负效应集中暴发的心理准备。为此提出三点建议:其一、在适当场合灌输价值投资理念。本轮牛市既然肇始于改革和转型，也定会在改革转型不断深化中归来。长期投资者不但要有过苦日子的准备，更要对股市中长期趋势怀有坚定的信心。其二、以适当方式摸底企业资金入市情况。对于动用流动资金以至贷款投资股市的企业（包括房地产公司），要加强风险预警，督促他们千方百计留出生产和还贷准备金，哪怕是忍痛止损，以避免出现压垮企业乃至房地产市场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三、继续加强对党员干部的教育管理。个人投资者要在中国股市生存并不容易，要么远离股市要么委托专业机构长期理财。最基本的原则是除自有闲置资金外不要加一分钱的杠杆，否则就可能自掘陷阱。只有这样，“股市上涨时不想工作，因为太兴奋；股市下跌时不想工作，因为没精神”的现象才会有所转变。
　　（作者：黄新军 磐安县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