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浴一部关于随州的史诗

　　《天汉浴》是蒋天径先生2011年出版的50万字长篇小说，《天汉浴》既是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也是反映随州乃至中国农村百年变迁的史诗，小说将怪诞的随楚文化习俗与随州的土语风格糅合在一起，把中国文学作品中人物缺位的土接生婆、土讼师、土郎中、土手艺人搬上舞台，放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之上，见证并参与了整个时代的变迁。 

　　有专家学者评价《天汉浴》是随州版本的《白鹿原》，然而我却觉得《天汉浴》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白鹿原》。《天汉浴》和《白鹿原》都是带有地域标签的小说，都不乏政党之争、骇人饥荒、夺命瘟疫以及乡村情事，但《天汉浴》读起来更为轻松，更为温暖，表现出看似随意、容易满足的随州人，面对“生”、“活”，面对苦难的乐观态度和顽强生命力，寄托了作者“仁”与“爱”的美学理想。小说中人物个性鲜活、随州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看似盘根错节的故事情节，实际上逻辑严密、结构严谨，读起来充满温情。 

　　小说用通俗、质朴的随州方言，讲述了茅棚近百年来五代人100多个人物的人生画卷。一个世纪以来，发生在随州大地上的一系列重大事件、重大人物、重大场景都可以在小说中找到影子，许多随州民俗、小调在小说中都有细致而鲜活的场景再现。而南郊毛家棚就是随州人民的《白鹿原》。 

　　茅棚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理存在，就是作者蒋天径先生的老家毛家棚。小说中写道：“茅棚在随县县城南面十八里处的一个孤立小山岗上。山岗像一只卧伏着的羊，头北尾南，东西两侧两条溪。羊背上住有二十七户人家，大都是手艺人。房子沿着大路两边盖，自然形成了一条小街道。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小集镇呢，不知为什么却偏偏叫了个穷酸气十足的茅棚？何之洲说：茅棚实际上叫茅店，这是有史可查的。唐朝的大诗人温庭筠到随县来做官时，途经这里，便写下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脍炙人口的诗句……”寥寥数语，展现出了一个真实的茅棚，一个有生活气息和文化底蕴的茅棚。 

　　茅棚也是章锦若、谢朴一、佟汉伍、咴咴马、“四匹打骡子”，“难缠”等茅棚人世世代代的精神家园，他们在这里经历了跑日本、跑土匪、跑***，经历了土改、饥荒、改革开放等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农村社会的动荡变幻。他们性格直爽、要哭就哭，要骂就骂，不拐弯抹角，不讨好卖乖，在几场盛大的“天汉浴”洗礼之后，他们过得明白，爱得清醒。 

　　在茅棚，有神一样存在的禖娘章锦若，有绅士一样一身绝技的谢朴一，有懂得世道运行法则，对茅棚人每一个秘密都了如指掌又秘而不宣的老讼棍佟汉伍，还有饶佩尧、胡镇雄等一个个隐居乡野的神一样的男人和一群敢爱敢恨热爱生活的女人，他们都是茅棚人的家长，将茅棚经营成为一个温暖、有爱的家园。 

　　这里给我感受最深的是章锦若的“生之爱”。从某种程度上讲，章锦若是茅棚人的精神领袖。 

　　“章锦若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原型就是我们村子里的张奶奶，活了百岁，我们一家三代人都是张奶奶接生的，张奶奶一生接生无数，很少有死亡的胎儿。不论穷富，张奶奶都一视同仁，给富贵人家接生只取一块大洋，多一分也不要，到穷人家接生，只喝一碗红糖水（或自带一包红糖冲水喝），方圆百里，没有不敬重张奶奶的”。蒋天径先生如是说。 

　　章锦若信奉“是女人生出了天下”的哲学，她是真正的禖娘传人，她遵守禖娘“三法”：不贪富贵、不收重礼，不生多胎。她一生创造了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接生奇迹。她那一双灵巧的手深入到生命之源，也深入到战争、瘟疫、自然灾害，深入到富人、穷人、日本人、甚至还深入到阴界为鬼接生，她的阴阳剪不认贫富，不分敌我，一视同仁地表现出伟大的人性力量。她用她的大爱赢得了所有茅棚人的尊重，成为茅棚人的精神家长。茅棚人没有一个不敬她、爱她。生了十三个孩子的咴咴马，每一个孩子都是章奶奶接生，章奶奶使出浑身解数为她接生下彭十三后，这个高龄的老产妇并没有休息，反而穿衣下床，为章奶奶揉胸捶背，读来让人感动。章奶奶用爱征服了茅棚人，也用爱化解日本人心中的仇恨，保护了茅棚人的安全。 

　　其次让我感受最深的就是茅棚人纯朴的爱情。谢朴一对章锦若的爱，内心是那么的炙热，表面上却是如此风淡云轻。“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没能和她结为夫妻，他遁入空门却又念念不忘，情愿在茅棚村口当一名郎中默然守望，他倾尽一生的积蓄，只为心爱之人打造一把阴阳剪。他总是突然地离开，又突然地到来，但他的离去和到来又都与她息息相关。一辈子只为一个人，他和她之间一清二白，却又融入骨髓。 

　　还有多情的陈四妮子，这个受尽婆婆欺凌的女子，竟然不声不响地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她要为替她家烧炭而瘸腿的单身汉冯幺生个孩子，甚至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分不清这是因为爱情还是同情，但总归是人性中“善”的使然。而一辈子省吃俭用的冯幺，把一生辛劳一分分积攒起来的一大笔钱作为遗产留给自己的亲骨肉，却至死也没有勇气告诉他：“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些小人物身上的大爱，让我在读这篇小说时，总是热泪盈眶。 

　　还有韦玉容与横人、果仁、胡镇雄之间的爱情纠葛更是让人荡气回肠。韦玉容这个漂亮、能干的大脚女人，总觉得自己男人身上“有一种猪一样气味”，他们一起睡了十几年都没怀上娃子，可与果仁一次的苟且就怀上了。她热烈地爱着果仁，为了营救果仁，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竟然走南闯北、千辛万苦地找到师长胡镇雄，阴差阳错地被这个结过六次婚、扔了六次妻的***军官视若珍宝，即使她的鼻子被日本人削掉只剩下两个洞，胡师长仍对她不离不弃。然而，这个被师长宠爱半生的女人并没有忘记她心心念念的爱人果仁，她要求死后埋葬在果仁埋葬的那个山头上，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还有因为家里孩子多，从小像猪一样只能趴着用板凳碗（长板凳上面挖碗用来装饭）吃饭长大的彭家几个丫头的爱情，哪一个不是纯粹而简单，深沉而又浓烈，是那么的原生态，却无不表现出茅棚人的“仁”与爱。 

　　蒋天径先生是随州民俗文化的专家，又是最精明的小说家。他将大半生所研究的东西完美融合在《天汉浴》这部小说里，像一部展示随州历史和随州乡野生活的百科全书，让我们感受到随州传统文化的魅力，是一本随州人不能不看的好书。 

　　早在2014年，《天汉浴》就由湖北华语广电传媒有限公司看中，并改编为剧本《禖娘传奇》，准备拍摄电视剧，各项手续已经报备，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搁浅，真是有些遗憾。但好事多磨，是金子总会发光，只是早晚而已。 

　　目前，已70高龄的蒋天径先生正在创作以随州“女匪”为题材的小说《闹花扭》，这也是他花了近十年时间搜集素材，酝酿的一部小说，一样的随州方言，一样取材于随州本土的故事，情节离奇，引人入胜，绝对是一本值得期待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