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门老宜昌的一段乡愁
三峡晚报讯(记者方龄皖)南门!南门!
一个已不存在的建筑物,是这期《三峡地理》的主题。
这并不虚幻。每次查阅志书,大南门总是执拗地矗立在你眼前,抹不去,也避不开。
据明代《夷陵州志》建于国朝洪武十二年的说法,它至少矗立了600多年。
采访的几天,我总感觉在经历一场黑白电影的剧情。
城门楼下,有持***走过的士卒,有嬉皮笑脸的无赖地痞,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命如蝼蚁、拖儿带女的流民
家国命运,悬于一线。那些气壮山河的故事值得致敬。
这几天,我们每天都穿行在如城市毛细血管的交错小巷里转。
每日在巷口织毛衣的刘阿婆说,当日影移过巷口时,我就该做饭了。岁月从眼前呼啸而过。
日暮乡关何处是?其实,大南门只是我们现代生活里的一段乡愁。乡愁正在失去。
尔雅台没了,墨池巷没了,我不好意思领外地来的朋友在城内四处走走。说这话时,蔡静安先生一脸惭然。
大南门外,商业步行街霓虹闪烁,沿江大道上车水马龙。
历史不曾远去?我有些恍惚。
大概就在这儿吧。张邦寸跺了跺脚下的砖块。他说的是大南门曾是这个城市历数百年的地标。
张帮寸是西陵区方志办的干部。4月7日下午,他领着我们来到滨江公园,两尊白色石像,是他确定大南门的地理坐标。隔着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对面就是环城南路口。他也不敢确定,很多人都说在两尊石像旁。
宜昌,夏商时为古荆州之域,春秋战国时为楚国西塞要地,建有城邑。楚顷襄王21年(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楚、拔郢、烧夷陵,夷陵之名始见于史籍。清朝雍正年间改称宜昌,意寓宜于昌盛。
从最早的明弘治九年(1496年)刻本《夷陵州治》所载州境总图,到清乾隆28年(1763年)《东湖县志》,或是稍后的清同治年间的《宜昌府志》,宜昌椭圆形的古城格局基本没有变化。
古城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东西一华里,南北三华里。4月10日,一场雨后,突然放晴了,一派春意盎然。孙维玉、张帮寸、朱新泉三位宜昌文化名人领着我们,又来到环城南路上,踏访古城遗迹。
72岁的孙维玉退休前是宜昌市档案局局长,世居巴掌大的古城里,自身的专业、工作及生活累积,都让他熟知这方土地的脾性和文脉传承。之前,他甚至用毛笔小楷誊抄了乾隆版的《东湖县志》,并手绘了里面的每一张插图。
大南门就在这个位置。孙维玉站在璞宝街环城南路巷口,语气凿凿地否定了张帮寸的说法,把大南门位置向环城南路里缩了近二三百米。
大南门距长江这么远?这是现在的感觉,以前没这么远。孙维玉说,修葛洲坝时填了长江80米,滨江公园全部是从河里填起来的,否则近多了,孙维玉的家就在新民街上,他大部分童年时光消磨在大南门下,很清楚。
翻看民国25年(1936年)由委员长行辕工程科制作的宜昌城区形势略图,地图标注,大南门的位置恰如孙维玉所言,在璞宝街路口。1985年版的《宜昌地名志》,也认可了孙的说法,应该可信。
现在常说的宜昌古城,应是明初建的,正如前述明《夷陵州志》卷之三城池篇载,州城乃国朝洪武十二年,夷陵千户所正千户许胜砌筑,周围八百六十二丈,计四里零二百八十四步,高二丈二尺。
该篇记载,州城有城门楼七座。正东曰东门,正南曰大南门,正北曰大北门,西北曰小北门,正西曰中水门、镇川门,西南曰小南门。今天宜昌人熟悉的地名,突然出现在500多年前的地图上,恍惚之间,时空顿失。
缘何东南北各一门,而西独四门者,该志书解释说,以城中无井,便于取水,故也。
大南门曾是通天之门,城门上一座伟楼高近十丈,香雾缭绕。至咸丰元年(1851年),关帝庙楼阁悉毁,民众自发献粮捐款六千余贯,重修关帝楼。
1930年,赵铁公任宜昌县长期间,指挥拆除宜昌老城墙和城门洞,修建环城路,唯独不敢拆除大南门。坊间称,赵在梦里被缚至关公面前,遭到呵责,吓了一身冷汗。
抗战中,古城建筑几乎尽毁,独大南门巍然不动。传说称,每次空袭,关公总在神龛上掸拂袍袖,把炸弹都挥到大江。等到解除警报,已是汗湿征袍。
不过关二爷最终没有守住自己的庙宇,日本人最终将关帝楼拆除,修了岗楼。逃难的居民回来时,发现只剩下孤零零的城门了。
大南门也最终没有逃脱拆毁的命运。1954年,荆江突发特大洪水,十万火急中,拆下了大南门砖石,运往抗洪前线封堵决口,一同被拆的,还有古城内纵横交错的石板路。
大南门就此风流散尽,隐于历史之中,任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