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茶心
我不懂茶道,但懂得泡茶。
中国茶道文化的主要讲究五境之美,即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同时配以情绪等条件,以求“味”和“心”的最高享受,实在是大雅。
但我总觉得太过繁琐。一壶,一水,一茶。放茶,倒水,盖上壶盖,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完成了泡茶。
我最喜欢玫瑰花茶。捏六朵玫瑰花骨朵,放入茶壶里,徐徐倒入热水,看着花骨朵在水底慢慢浮出水面,绿色的花萼紧紧地包裹着花骨朵,粉色花苞湿漉漉的,这时候的玫瑰花眉清目秀的。六朵,不多也不少,有三两朵,晃晃悠悠地非得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很小,生怕扰了别人的清梦。也有孤僻的,远远地躲开热闹,独处一隅,清心寡欲,远离是非江湖,很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当然,它见到的不是“南山”,只是壶壁而已。
壶水是宁静的,它包容着壶水里的小江湖,不偏不倚。花苞在水的浸润下,舒展了美颜,花萼也放松了警惕,扑棱开了尖尖的小翅膀,它们手拉手,心连心地托起花苞的盛世红颜。
玫瑰花还在悄悄地长大,一点点丰满着,它们不再青涩,水的滋养让它们焕发了青春的活力。六朵玫瑰花,六朵茶心,共赴一场茶水之约。喝饱了水,腰身成熟,溢出的是淡黄色的玫瑰花茶。清澈的壶水不再是清汤寡面,有了妆容,有了眉眼,有了味道。那味道藏不住,从壶盖的缝隙里飘啊飘啊,拢着独特的色彩,媚了我的鼻眼。
几杯下去,脸上就红润润的。玫瑰花可以养颜,那是由内而外的熨帖。
小时候,我最喜欢喝茉莉花茶,那本不是纯粹的茉莉花茶,只是在众多绿茶里零星夹杂着几朵嫩黄色的茉莉花而已。有的花瓣已半开,有的干脆就是几片花瓣儿。只是那香呀,勾魂的,叫它是绿茶,总觉得污了茉莉花的声名。还是叫茉莉花比较响当当的,光叫起来就觉得嘴里一股茉莉花的清香了。特别是在那首民歌《好一朵茉莉花》风靡大街小巷的时候。喝着茉莉花茶,听着茉莉花的歌,不知今夕何夕?
后来,我喝过很多茶,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品种繁多,茉莉花茶渐渐淡出我的生活。
一日,我手捧一束鲜花去茶室。掀开叮当响的门帘,扑入眼帘的是“禅茶一味”四个大字。这雅致的墨宝装裱在一片淡褐色的苇席背景墙上,顿觉别具一格。紧贴着背景墙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小瓷器。桌子两边各有一个花架子,花架子上放着两盆吊兰,吊兰郁郁葱葱的,几根绿枝倒垂下来,一小丛,一小丛吊兰在枝头上。
茶具在茶室正中一张低矮的桌子上,桌子的一侧,放着一只精巧的小筐,小筐的外围用细细的麻绳包裹着,一圈又一圈,挨挨挤挤的,中间缝了一块米色的长方形小布头,内里嵌着一串深褐色的英文。最显眼的是小筐里插着几根芦花。芦花白白的,毛茸茸的,芦竿簇拥在一起,芦花又各自招展着,那份柔美在雅致中平添了几分野趣。
紧挨着小筐,有一个小紫砂壶,壶口敞开着,一枝嫩嫩的绿萝从黑洞里挑出头来,三两片嫩绿色的心形叶片浴着光泽,在枝子上遥望着芦花。古铜色的熏香炉悬在一旁,一抹红色的流苏伴着熏香炉。
我的目光四处游览之际,已有沏好了的福鼎白茶端上。
茶在唇齿间流转,香在心底氤氲。
品茶之兴头处,茶味入心,欢声笑语惊醒了门口的一丛竹,阳光跳跃在竹叶上,竹叶婆娑起舞。竹不必成林,一丛翠竹,就足够令茶室热闹。芦花满天飞太过浩荡,反不及一小束规矩地插在茶具一旁,与茶水相依相伴,方寸之地,就撑开了原野的辽阔。茶醇,人好,雅俗共赏,一切刚刚好,就是我心目中的茶道。
有人说,人生如茶,人一走,茶就凉。茶说,我就是一杯水,给你的只是你的想象,你想什么,什么就是你。心即茶,茶即心。
我深以为然!(宫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