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泯的爱
1
我的妻子梁素瑶逝世五周年了,回想在那个炎阳如火的季节,一场恶疾的突然袭击,夺走了她的生命,留下了我永久的伤痛。一个从来快乐欢笑面对生活的人,不知困难为何事的人,终于无力将她留住……
她的离去曾经使我迷失,怀疑究竟现在是梦还是本来就是梦,为什么突然间的刹那,一个几十年陪伴在我身边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消失?五年磨练终于使我知道应该找回自己,不再纠缠在痛苦的哀伤里了,直视步入“八秩”之秋的有意义的人生,动手敲出了一篇篇纪念她的文章和传记,有的出版了或陆续在一些报刊发表,而使我感到安慰。
闲时把几十年留下来的照片翻开欣赏观看,享受照片背后的甜蜜故事,那几张紫玉兰花的照片,使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素瑶最爱的颜色是紫色,她年轻时有一件白底配着紫色花的衬衣,特别喜欢,我也受着感染,爱上了这种青春的快乐色彩。广州起义烈士陵园里有一丛紫玉兰花,每年春节前后灿烂绽放。退休后我们每天晨运时,常到那个花卉园看看。这园里的玉兰花很美,她常伸出指头数数开了多少朵……拣那开得最漂亮的,举起照相机“咔嚓”一声便拍了下来,我也给她拍下了一张张花下的留影,现在成了我永久的纪念和美好的回忆。
玉兰本是宫廷花,又名为玉堂春。白花紫花,晶莹如玉,满堂春色。素瑶摄下的那朵紫玉兰花,摇着腰肢,正吱吱地打开五片大花瓣,迎向阳光,显示着一种高贵、典雅、向上、雍容的美丽。花开总有花谢时,等到春暖时,它会让位给绿。而我心中的紫玉兰,它的绚丽多彩永远照人,好像就是我妻子素瑶的化身。想到她的为人、她的心灵、她的美、她的爱,永远不会凋谢、不会消失。妻子走了,留给我许多思索,她一生的许多优良品德,常在我脑里出现。
我和素瑶1951年认识于广州市财经技术学校,相遇有缘,第一个学期就被安排同坐在一张书桌的两个位置上,她的美丽、活泼、大方文雅的气质早就把我吸引了;她性格爽直,性情活跃,是我们班里学习、文娱和体育活动的积极分子,在校班活动中的积极带头人。在三年的同窗时间里,我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一起参加共青团,毕业时已成为热恋中的一对恋人。
但是,爱情犹如天平上的砝码,应是总量的平衡,我和她当时的家庭与经济环境都有较大差距,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而开始感觉到需要有一个时间的磨合期。
梁素瑶是出身于台山一个华侨知识分子家庭的侨乡女儿,祖父自幼“卖猪仔”到美国旧金山,先做矿工,后来艰苦创业,是1948年回乡的归国华侨。梁素瑶的父亲梁社焕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1938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时毅然返国投身祖国教育事业,是一生从教历任名校教授的高级知识分子。
而我家早年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祖父不继先辈为官,于末代清王朝,从事省高级学堂任教终身,我父亲早年投考广东戏剧养成所学艺,毕业进入觉先声剧团任角,遇抗战爆发,与好友相约参加抗日军队,曾与日敌艰苦作战,因伤病流落内地,最终未成大业。我母亲虽是前清望族之后,民国后家道中落,日占时更是彻底破产。结婚后生儿育女,做过家佣、小贩,挨过苦力,精疲力尽,染下重病早逝,遗下我八兄弟姐妹。解放后我长兄参加抗美援朝志愿军赴朝作战,我是老二,责任重大。
然如此我又能如何?但我深得素瑶的爱慕与体谅,让时间与决心做我们的见证吧。最重要的是理想与意志,我立志跟随***走革命道路,参加工作后次年入党,第三年在单位职上参军入伍,军队三年教育、锻炼,培养成为全军总后勤先进代表,两次上北京参加军委总后先代会,受到伟大领袖***以及刘少奇主席、***和朱德等一批元帅、将军的接见。光荣是党给的,我感到今后责任更加重大,决心一生跟党走决不改变。领袖接见的相片与喜报传到家中及素瑶家里,双方父母都极其高兴。
素瑶的父亲关心儿女的婚事,甚至亲为介绍,但他最后尊重儿女的决定。所以我十分敬重我的岳父母。素瑶对父母也是十分孝顺,晚年时极尽奉侍。
婚后49年的故事说不完,婚前的恋爱故事也是常令我不能忘怀的。
我们1954年参加工作,素瑶被派广州市南方大厦财务科,我参军后她决心等我,无奈那里多是单身的年轻干部,素瑶又是漂亮活泼可爱的俏姑娘,怎经受得了络绎不绝的邀请与求爱?她信中告诉我:“这样的好事我无能力应付,惟有一走了之,组织已批准我再去读书,我读书三年你参军三年‘回来可收桃’。”
1959年9月,素瑶在师范毕业,农村正掀起“人民公社化”高潮,学校要派最好的毕业生支援郊区,她被分配到市郊竹料。我1958年底退伍,安排回荔湾区轻工业党委机关工作,1959年喜迎她毕业分配,亲自护送这位梁老师下乡任教理所当然,节假日常常一辆单车跑几十公里探望心爱的她。
素瑶的性格、素瑶的人品、素瑶的为人,让她能征服面前的一切障碍,在城市工作时,她被评为“优良工作者”,在广州市幼儿师范学校是优秀学生、优秀团干部、团支部书记,凭她的能力,是很有作为的。但她为了我,走了一条“只是为了爱”迂回的路,到郊区竹料幼儿园当老师。干幼师工作,她又是一把好手,她生性爱孩子,喜爱歌舞也学会弹钢琴,买了一部小型风琴像钢琴那样使用,一开班孩子们都来入园唱歌、跳舞、玩游戏、参加学习,很受家长们欢迎。这样,她便有了五年当乡村女教师的经历。
我与梁素瑶于1959年国庆十周年的日子结婚,次年12月第一个儿子诞生,我向区和市委提出了追随妻子“移城就郊”的申请,很快获准,调到江村区团委工作,素瑶亦调到江高幼儿园。在流溪河畔建立了我们的新家庭。那里曾经留下过我与素瑶生活和工作的汗水与足迹,留下了我和她的依依情怀,记录了我们收获爱情幸福的硕果,我为爱、为家、为一生幸福而艰苦创业与无私忠诚的人生历史,这也是我们为郊区奋斗光荣历史的第一页。从此做了几十年郊区干部,我是全心全意的,41年工龄35年在郊区,其中在农业战线十年、五七干校三年半,郊区给了我人生难得的锻炼与奋斗的平台。
2
回忆参加革命几十年,谁没有个起落考验?尤其是“文革”十年中的人生跌宕,不堪回首,但这段历史却是记落史册的前车之鉴。虽然我能记的只是自己经历的那一小段插曲。
那是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我1963年从团区委调区商业局工作;1965年被派太和公社北村当“四清”工作队员。1966年某日,区委通知“工作队”立即撤出,回区搞运动,规定天明前出村。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回到机关,已是乱轰轰的,社会上传单满天飞,相继出现红卫兵、兵团、总部、武斗、吊死人、镇压、批斗、抄家、夺权、冲军区冲政府……整个社会极度之恐怖。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的为什么?我们当干部的真是很担心,忽然又刮起了“五七干校”风,机关干部留下“高举”的把持,其余统统被赶到干校。
我们一路“高歌猛进”步行几十公里,到达了那个阶级斗争的孤岛,昨天还是那么的水静河飞,今天却像变戏法似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压得我无法喘息,这千人世界里的我竟成了众矢之的。那曾经是在“忠诚”的笔下填入档案的“千般关系”忽然长了翅膀似的满场飞窜,在某些人笔记本里躺着多时早已等候时机出笼的“罪状”,变成带毒的利剑刺向我的咽喉,拳头和巴掌左右开弓飞向我的脑袋,我被打得前翻后仰,跌倒地上更被一个穿皮鞋的踹上一脚,又一脚踢在我的腰上,还被喝骂:“装死么?”又一把揪我起来,再斗。就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优秀共产党员”被打成了脑震荡、腰杆子损伤关进了“牛栏”。
囚禁我们的那个地方不是养牛的,原是一个大跃进时的万头猪场,现在没有猪了,就把人关进了猪圈里,白天斗争加劳动,晚上写交代和检讨,不到鸡鸣时分不要想卧下,而躺下时却是头晕目眩腰杆子痛睡不着,等到天蒙蒙亮又眩一阵起不了床。
检讨写90遍、100遍还是不深刻,也许是永远不会有深刻这个结论。那个叱咤风云的“红头头”指着我的鼻子说: “你是怎样钻进革命队伍钻进组织的,竟敢钻到北京***接见先进分子的会议,你有什么资格?洗净屁股准备进班房吧!”
我在心里藐视他: “你有资格吗?你有本事钻钻看!”当然我是不会这样愚蠢回答的。至于进班房,怕不会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后来商业五七干校合并区干校,斗争仍在继续。
斗争会后有两个“死不改悔”,一个从天上飞到地面了,另一个是潜到珠江河水底里回不来了。他们是敌不过强权,也敌不过自己的意志,崩溃了。
我也曾想过死,一想如果死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更重要是对不起我的好妻子和家中两个孩子。身靠着这没有门的牢房墙边,流下了眼泪,但是我没有哭!我不会哭!
以后,再没有流泪了。我明白了,“忍”字的最佳策略是“服从”, 把自己变得盲目。下了决心:“不***毙我还是周永益,我没有罪!我要努力‘改造’不为人后。”麻木地拚命劳动,幸亏我年青,可以把满满的粪担从粪船挑到田里,船舱的粪舀不起时我只能跳到舱底去舀,把一双脚泡得变黑变紫起泡。我可以把150斤的两箩湿谷从田里挑到晒场,我可以把每扎120至180斤的甘蔗从跳板托上大驳船。有一次往蔗船掮蔗时,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在了船舱里,两旁的甘蔗把我埋在了舱底,幸而同伴把我救了上来,我一点伤都没有。
又一次与一位难友摇船到石灰厂运生石灰,船到车陂涌入珠江的一个桥头被大水冲得打横,向桥上压去,我用竹竿死命顶,竹竿断了,抛船锚锚链也脱了,我手快一把抓住了快将滑下江心的链尾,把身倒在船舱底拼命把锚链拉住,从手掌心冒出的鲜血流红了舱板。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蛮力与灵气,终于制止住这一场事故。那位难友说,假如船身碰到石桥上,肯定要沉船,满船生石灰泡到水里,效果可想而知,我两人恐怕要让这船滚烫的石灰水煮熟了。当时我真不知道恐惧,人就是这样,要不是死,要不就是搏。
我已经麻木,心中想着的只是家里的亲人,他们是支持我逃过大劫之难的原动力。后来我得知一件令我振奋的事,那是我的妻子梁素瑶,她从工作单位好心人口中得知我的遭遇之后的一次大闹公堂。
当知道我遭遇蒙冤批斗之后,她不服气地噔噔噔地跑到我单位去,质问主事者:“我的周永益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忠诚的共产党员,受***接见的全军先进分子,他怎会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后来她告诉我:“那人说你乱画乱写,性质就变了。我质问他,你们说要宣传什么什么,是你们叫他画的,他一不是画家、二不是搞美术的,你们叫他画又说他画不像,不是他的错,错的首先是你们。”真是义愤填膺,胜过男儿气概。我完全料不到一个文弱女子,在别有用心的人面前,竟会是如此骠悍正气凛然。
想起一件事,那年我从农村“四清”回来,“文革”正风风火火开始,机关组织看了某干部抄家展览会,把他的藏书、日记、信件都拿来“晒太阳”。我打了个寒噤,回家第一件事是与素瑶商量,烧情信、烧日记、烧书(有一些书还能卖的载到文德路卖了)。情信是从1954年谈恋爱第一封开始到结婚,过百封信用一个匣子装着,而其中的大部分是在我参军之后在武汉部队时互寄的,充满着爱、充满着情、充满着人生的冀盼。婚后我们把它们合在了一起,放在瑶的一个小皮箧里,一直珍惜地保存着。只可惜连这一份心的纪念也逃不过那场运动的洗礼。
“干校”停办,我于1973年回郊区委安排工作,1980年组织给我在“文革”中的不公遭遇彻底平反,我自愿要求到区农办当了十年资料员。深入基层、深入农村使我获得农业知识,懂得了怎样做群众工作,长时间蹲点住在生产队,到最困难的农民家里“三同”,前后驻远郊长达六年。虽然是艰苦,但是我得到的比付出的多,我的身体好了,我的知识丰富了,我的人生观充实了。 我的***说得对:“益弟,辛苦才考验了人,组织看到了你的坚强与忠心于党的为人,以及你的才干,改革开放后给你如此重用,是你的努力奋斗得来的。”我说:“哥,1950年你参军时给我说的一席话,叫我记住党、记住革命两个字,我才有今天,也是有素瑶的支持才有我的幸福。”
3
一个世纪前的俄国老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拿这句话问我妻子,什么是幸福?她毫不思考地便答道:“平凡就是幸福!”后来她又加了一句:“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
回答得何等好啊!也是我所意料不到的,简单、明了、正确,无可辩驳。这是她一生以来,生活奋斗、观察体会得出的正确结论。
女人是会用钱的,但是她更会节约用钱;男人是要为女人赚钱的,可是我不会赚钱。那时工资低,两人工资合起来才94元,交给大家庭20元弟妹(部分)生活费,我每月拿12元交伙食,下乡时规定交公社或“三同户”是每天四角钱(郊委给下乡干部补贴费每天两角)。我的四口之家,算是下下水平了。素瑶总多给几元钱我袋着,我这个穷小子,但是她不嫌我穷,每个钱咬过才用,她竟能开个银行账户,慢慢存下了5元、10元,小鸡慢慢养大了就成了大鸡,竟然存到了几十元。从一无所有到能买点家里应用的东西。
1963年素瑶被调到商业基层担任财务,工作时她尽心尽意。但是安排给我们的宿舍,住在一处八平方米的楼梯底间。白天上班老鼠咬坏棉被蚊帐拉了满床粪,木阁楼上的住户打翻粪尿盘,粪尿从木板隙往下流,蚊帐、被子、床铺、衣服全染着了,臭不可闻。下班回来把妻子气得出不了声,人家一句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办法?
1965年我要去搞“四清”,我们得以安排在沙河街一间十二平方米宿舍,但她上班要走十几公里到石牌工作(没有公交车,或从沙河到广州再转车到石牌),后来几经曲折才调回沙河工作。记得她偶然给我说起这样的一个故事:在石牌做财务时,每天收款送款,下午5时人家下班了,她还要把一天收集的现款满满地放在一个军挂包里,走几里路到五山送交储蓄所。这样的事她一点也不觉危险。后被地区其他行业的一位男同志看到了,这可是个好人,转业军人,是另一个行业的财务。在路上遇到她便说,梁呀,以后在你店门口等我,搭我单车尾去,又快又安全。他叫陈振铎,后来陈做到商业局长,我们做了朋友。
1984年,她被调区农办做会计。区委决定每年贴几百万垫息贷款支持农业生产,任务落实在素瑶身上,她跑遍远郊镇村、重点农场,签订合同,收发款项,出色完成任务,得到各方赞扬,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三次获评区“三八红旗手”。农办里一位新领导不明白,你梁素瑶为什么还不入党?为什么还不是科长?真是奇怪!素瑶却说她老了。她只是一心工作,与世无争,直到退休,组织给她一个“三十年财务工作者”荣誉称号,给了一个副主任科员待遇退休,她心满意足了。
几十年来,她是要求进步的,她是坚持进步的,在她所负责的工作上,一丝不苟,做到最好,而从不计较名利,这就是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我知道,她这是为了我——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她宁愿只做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而她这次得病住院,与病友交谈时谈及信仰,有的说信***,有的说信神,问她信什么?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生只信共产党!”何其凛然,何其铿锵。
今年我也年近八旬了,一生中的回忆有很多,总的来说我的人生是幸福的、幸运的。影响我一生的是党,倘若没有党和团的教育与培养,就没有今天的周永益;第二是我亲爱的人生伴侣,知我者莫若妻。我曾多次对素瑶说过:“倘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幸福的周永益。”
现在我还是常常这样细细地回想:“爱一个人,就要使她感到被爱,把幸福交给她。我们是深深相爱57年(如今虽是天地相隔,可隔不开我的心,我们还在相爱着),没有吵过一次嘴,没有红过一次脸,57年不算短,57年也不算长,只要能真正了解对方,想着对方的好处、爱和恩情,什么事都不怕。”
人生本来不会都是平静,前进路上本来满是荆棘,我的人生与我的小家庭能在风雨中屹立,波涛不惊,能有今日,全赖于我亲爱的妻子。喜也好,忧也好,乐也好,苦也好,那是一根比钢铁还硬的脊梁;那是一条比山藤还要坚韧的人生生命线;那是支撑一个家庭的母爱和妻子的力量;那是一种无畏与坚贞的伟大精神。
妻子对人生价值的体现,像一面镜子照出她的高尚品格。她的乐于平凡,促使了我一生的奋斗,从平凡开始,从平凡再到平凡。她说:“做人要做好人,做事要做到最好,不要有野心,不要有贪心,不要花心。”这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
梁素瑶一生平凡,却是高尚、高雅、高贵,有远大理想和抱负,她用自己生命的一切,去寻求、建立、滋润与呵护我们永久的爱,营造我们家庭的幸福,全身心地去孕育和教养两个儿子健康成长。
她,一个至高无尚的美丽女人,我心中永不泯灭的爱的偶像;她,就是我心中一株永不凋谢的芬芳的紫玉兰。
素瑶走了,她的一生,是无争的一生、美丽的一生。
我为她骄傲,我为有她这样的好妻子、一生的伴侣、幸福的好伴侣而感到骄傲。
(周永益 1954年开始发表作品,半个世纪来的写作,作品在全国、省、市报刊发表,部分作品先后被收入20部文学合集,1997年开始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我们这片土地》。此后陆续有《寸心集》、《村女》、《大爱无垠》等书出版,多篇作品获得白云区、广东省归侨作家联谊会“优秀作品奖”、曾经被广东省侨联授予“省归侨(侨眷)优秀作家”称号。现为广东省作协会员,广东省归侨作家联谊会常务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