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标德国佛山装备制造学什么

 1月26日，佛山2015年首场以科技路演为主题的活动，在作为“强中心”战略重要载体的中德工业服务区举行。在这里，佛山期待为本土经济接轨国际，尤其是为来自德国的工业企业、技术、人才嫁接广东制造，提供资源整合的大平台。

    就在两年多前，这个旨在以高技术服务业推动中德合作、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的平台被写进了广东省党代会报告，与广州南沙、深圳前海、珠海横琴等国家级战略平台并列，成为未来广东省重点打造的重大合作平台之一。

    两年后，转型发展中的佛山担纲起另一项“广东使命”：未来5年内，从4000亿元产值跨越迈向一万亿，领衔珠三角西岸打造装备制造产业带，辐射带动粤西地区。

    中德合作与装备制造业，这两条引领佛山未来发展的主线，越来越多地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交织。“工业4.0”写进佛山市委全会报告，“机器代人”、“智能工厂”的热潮兴起，佛山装备制造业积极对标“德国制造”高标准升级自我。

    14岁的佛山装备制造企业雄新压铸与72岁的德国专家普伦茨洛牵手的故事，是这个发展背景下的一个“佛山故事”。

    “佛山制造以德为师，要追赶德国的未来，但更要回望德国的过去。”作为德国高级专家组织（SES）的资深专家，普伦茨洛见证了半个世纪来德国制造走过的路。

    100多年前，“德国制造”还是欧洲“低劣制造”的代名词；100多年后，“德国制造”以“工业4.0”理念引领全球工业发展。

    从百年奋进到引领未来，德国制造发生了什么？“对标德国”的佛山制造，可以从中汲取怎样的经验与智慧？

    以德为师   

     追赶未来，更要回望过去

    1月7日，72岁的普伦茨洛来到佛山。作为德国高级专家组织的资深专家，他首次与“中国制造”的工厂发生紧密联系。佛山制造积极向德国引“智”的背景，是装备制造业已经成为佛山的全新增长极。德国制造经过百年奋进，成为“高品质”的代名词。佛山“以德为师”，在追赶工业4.0时代趋势之时，更要回望“德国制造”从低端走向全球标本的演变路径。

    压铸车间，一台经过改造的叉车，沿着地面上的定向导轨，依流程转运铝水。

    这是雄新压铸总经理王洪飞自主原创的铝水转运加汤系统。铸造工艺环节，德国成套自动化设备，市场价格在500万元以上。王洪飞直言，这笔钱企业掏不起，“雄新在其它环节有购买德国装备，但这个环节价格太高。如今投入26万元的改造，基本达到提升安全管控的效果。”

    设备价高，难成交易。然而，新年伊始，这位全国铸造机械标准化委员会委员与德国之间，开始了一场超越买卖关系的新合作。

    1月7日，72岁的普伦茨洛来到佛山南海，结缘中国，结缘雄新压铸，他将针对雄新工厂管理运营提升，进行一个月的咨询服务。作为德国高级专家组织的资深专家，这是他首次与“中国制造”的工厂发生紧密联系。

    SES是一个由德国退休专业技术人员组成的公益事业性机构，负责派遣其成员为国际合作从事义务性工作，无偿为其他国家的企业提供技术援助。在南海，该区已主动对接SES，建立SES南中国（南海）工作站，应民营企业需求，派遣退休的技术工程师入厂咨询指导。

    佛山制造向德国积极引“智”的背景，使装备制造业成为这座城市新的增长极。佛山装备制造业已超越家电制造，跃居第一大支柱产业。一汽-大众华南工厂的落户，更给佛山注入了高端装备业的基因。2014年，广东省对佛山提出新命题：领衔珠三角西岸打造万亿规模的装备制造产业带，辐射带动粤西地区。

    “装备制造业，德国是最好的老师，这一点毋庸置疑。”顺德区机械装备制造业商会、伊之密董事长陈敬财称。

    就在普伦茨洛为佛山工厂奉献“智慧”之时，这座工业总产值居全国第五位的城市，首次将普伦茨洛的国家德国的国家战略——“工业4.0”写入它的全会报告。

    从政府到市场，“以德为师”的步调一致。对标“工业4.0”，佛山“以德为师”的选择，得到国家发改委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张燕生的肯定。“不论佛山制造处于工业2.0也好，工业3.0也好，我都非常看好佛山‘以德为师’的选择。”

    实际上，“德国制造”也有难堪的过去。1887年，英国规定所有从德国进口的产品都须注明“Made in Germany”，以此将劣质的德国货与优质的英国产品区分开来。但在此后，德国人发起“工业复兴”，历经100多年奋起追赶，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取下“偷窃、复制、伪造”的标签，变身“高水平制造”的代名词。

    经历60多年工业沉淀，位于中国南方的佛山如今工业总产值居广东第二，全国第五。这个以民营经济为主导的地方，其专注制造的实业精神与德国相似。张燕生认为，从德国制造的成长历程，可以反观，佛山制造与德国制造历史的演变路径一样，必须从小到大，从中低至高端，从弱做到强。

    与72岁的普伦茨伦的合作，让王洪飞等佛山装备制造业界人士能够近距离看清德国制造如何一路走来。普伦茨伦的职业生涯，从14岁开始，从一线操作工到成为工程师，在IBM德国子公司、德国空中客车等企业工作，他见证了德国制造半个世纪以来的辉煌。

    “包子要一口一口地吃。”他认为，工业发展是渐进式的历程。

    “有些阶段是无法逾越的。德国工业4.0战略最为坚实的基础在于德国工业的标准化体系，中国制造在这方面与之有鸿沟般的差距。”佛山嘉腾机器人联合创始人及营销副总裁陈洪波认为，我们在大力发展智能装备业，但最基础的标准工作却未从更高层面得到统筹。“拥有摸着石头过河、赶超发展的勇气没有错，但我们要扎实研究制造先进国的发展历程，更强调工业领域的基础研究，以减少弯路与代价。”

    走向一万亿

    呼唤“隐形冠军”集群

    中国制造，哪个环节有利润，大家一拥而上，这样的发展模式带来了大量的内耗。德国装备业的成功，来自于企业间良好的分工协同与合作；奔驰汽车的良好品质，背后有一大批优质的“隐形冠军”作支撑。因此，在转向发展装备制造业的过程中，佛山要重点借鉴德国对产业生态秩序的构建。

    提及德国工业与中德合作，有一个概念已经无法绕开：工业4.0。

    王洪飞刚看完一篇关于“工业4.0”的文章，观点是“这个时代的决战，德国是大脑，中国是躯干”。

    全球一体化趋势不可逆转，在新一轮全球产业分工中，中国制造如何争取更高的话语权？作为中国制造业的一员，他“深感压力”。

    佛山较多装备制造企业与雄新一样，有十多年的基础，调整步调对企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因而，迎来新的发展期，如何定好坐标是一共性问题。“对标德国”的选择，就宛如王洪飞自己设计的定向导轨，在于避免与国际大潮跑偏。

    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际贸易和投资研究室主任王海峰看来，“工业4.0带不带我们玩，关键还是要看我们有无做好充分的准备，也看我们定位定得准不准。”

    “在全球产业分工中，中国既然居‘躯干’位置，为了掌握话语权，就需把躯干做得更精更好；要研究德国等先进工业国家走过的道路，虚心学习，把基础打坚实，逐渐缩短从躯干向大脑发展的时间。”王洪飞认为。

    德国装备业在全球的强势话语权，来自于工业良好的分工协同与合作。奔驰汽车拥有良好品质的背后，有一大批优质的“隐形冠军”在作支撑。

    回到佛山装备业的发展基础上，佛山以民营经济为主，装备制造业企业规模不够大，但是在某些领域，存在一些专注创新的隐形冠军。“佛山企业要学习德国有所聚焦，做专做精，做到行业中必有自己的一块天地。”王海峰建议。

    专家们认为，佛山装备业产值从4000亿元攀登至1万亿元，在发展路径上不能单靠体量大的企业来支撑，更多是要学习德国，崛起一批具备创新活力和行业竞争力的隐形冠军。

    “佛山如果能够做到，在工业4.0大件的装备中，永远少不了佛山这颗‘螺钉’，佛山就不会被时代抛弃。”王海峰说。

    在国内竞争激烈的行业环境下，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发展早期为积累资本，习惯将产品线拉得较长。以雄新为例，王洪飞已经意识到，企业的产品结构需要优化，聚集到企业最有优势的产品上。

    “从生产家电、陶瓷等日用产品，转向发展装备制造业，对佛山来讲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佛山应该重点借鉴德国的产业生态秩序。”佛山市政府顾问、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丁力认为，“中国制造”是哪个环节有利润，大家一窝蜂挤上去，这样的发展模式产生了大量的内耗。“佛山装备业有基础，可以在分工协作上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做。”

    国内工业机器人产业界一位资深人士认为，佛山装备企业应加强“协调创新”。产业的创新，面临着一个个的信息孤岛，装备业厂家不了解市场的需求，而购买装备的市场也无法传递声音，就导致创新技术跟不上。

     小平台、大网络

     中德工业服务区的新使命

    中德工业服务区无疑是一个被寄以很多期待的平台。“仿真德国”，设立各种平台，是要素层面的吸引力。而建立公平的法治环境和国际化的体制机制，考验的才是城市的内功。从“引智”到“引制”，“佛山制造”追赶“德国制造”百年进化路，才算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在对标德国、构建产业生态新秩序的过程中，佛山显然需要更多的接口。

    默伦多夫与利铭，普伦茨洛与雄新的合作——佛山装备业与“德国智库”的交集，为佛山装备业升级打开了一扇门窗，引导国际创新资源注入。

    但是，在佛山装备制造业界多个企业看来，佛山引进德国要素和理念的通道，还需更加通畅，让先进制造国家的工业技术与经验，转化成佛山企业转型升级的能量。“像德国老专家与本土民企这样的故事，在佛山显然需要更多地发生。”

    2014年出台的《佛山打造万亿规模先进装备制造业产业基地科技创新能力提升计划》明确，佛山要把欧洲作为重点的合作对象。此后，“以德为师”、“以欧为师”迎来热潮。佛山建立起多层级的平台，中德工业服务区、佛山高新区、中欧科技合作产业园、欧洲工业园成为其中的重点依托。

    这其中，中德工业服务区无疑是一个被寄以很多期待的平台。

    1月26日，佛山2015年首场科技项目路演在中德工业服务区上演。前往参加当天活动的张燕生认为，在全球一体化的趋势下，佛山中德工业服务区平台虽小，但网络大。它可以网罗全球科技创新等资源，为佛山发展注入创新活力。

    “佛山中德工业服务区，在区域定位上聚焦‘工业服务业’。德国的工业服务是世界一流的，广东制造乃至中国制造在工业服务领域存在短板。”中山大学中国第三产业研究中心主任李江帆说，“佛山这一平台的价值在于，未来佛山不再仅是输出工业产品的城市，工业服务业也会逐步向珠三角等周边辐射，服务制造业的升级。”

    佛山顺应工业4.0的趋势，探索引进先进工业服务业，这让王洪飞等装备业内人士期待，中德工业服务区不仅要惠及佛山制造，更要具体惠及到装备制造业上。

    在新一轮产业转型的时代背景下，特别是在工业4.0时代即将来袭之时，随着中德工业服务区平台的逐步搭建，工业服务业资源的聚集，其与佛山装备业之间，新的合作故事将陆续上演。

    签约中德工业服务区的宗申集团，在佛山设立高端装备基金，通过“基金+技术”的模式，建立高端装备服务中心，将德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先进技术、产品、装备嫁接进来。

    各项合作中，德国弗劳恩霍夫协会的身影备受关注。弗劳恩霍夫产业应用促进协会是欧洲最大的应用研究机构，主要服务于欧洲尤其是德国的中小企业，是德国制造业、研发能力的集成平台。

    佛山中德工业服务区“牵手”弗劳恩霍夫协会，成为张燕生看好中德工业服务区发展的原因之一。“弗劳恩霍夫协会，就是第四支创新力量，即公共技术创新平台。在佛山甚至广东，与市场紧密联动的创新平台都是缺失的，这不利于解决创新的最后一公里问题。”

    “仿真德国”，设立各种平台，是要素层面的吸引力。而建立公平的法治环境和国际化的体制机制，考验的才是城市的内功。“佛山对标德国，重点要学习制度。”张燕生提出期望，作为全球资源接入佛山的平台，中德工业服务区在体制创新的故事中，要继续为中国改革贡献“佛山模式”。

    在中德工业服务区，国家级“知识产权维权援助中心”、知识产权法庭、仲裁庭、公证处及国际法律服务机构正在探索建立。从“引智”到“引制”，“佛山制造”追赶“德国制造”百年进化路，才算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焦点

    “装备之争”背后是“管理之争”

    佛山制造引制德国，从补管理“欠账”做起

    12年前，普伦茨洛所在的高压清洗装备公司，有向中国制造厂家采购塑料件的业务，这让他对中国制造有了初步的印象。“品质过得去，与德国还是较有差距。”

    这位德国退休老专家，通过SES的派遣，在为雄新提供咨询服务之前，已向其他国家的企业提供过3次服务。其中，他为叙利亚一家冷冻企业，提出工艺过程的品质改善方案，实施之后，获得生产过程每月节省3万欧元的效果。

    20天以来，这位德国人活跃于雄新工厂中，不时提出改进意见。“对。手套不应该放在放置可疑品的盘子里。”在汽车零部件生产区，普伦茨洛指出流程存在的问题。在精密加工区，他向员工索要操作手册，询问操作、检测等工具如何使用等情况。这些细节问题被反复提醒要求改进。

    “但凡存在隐患的地方，都要杜绝。严谨的态度，决定了德国产品的高品质。”王洪飞感慨，“中国制造业工厂，更多处于工业2.0时代，甚至一部分还只是工业1.0，与德国、美国、日本的生产线智能化、自动化水平存在大差距，补管理上的‘欠账’是必要的。”

    “未来工厂并不是‘无人工厂’。”西门子前工业业务领域首席执行官鲁思沃此前提到，智能化生产使人担当更有挑战性的角色，如创新、规划、监督和协调机器的运作。由此可见，德国工业4.0并非简单的装备之战，而是一场新‘人才’的竞争。机器是由人创造出来的，人才是生产制造的动力与血脉。

    “机器再先进，安装、使用、维护、管理，处处需要高级技术人才，没有套配的新人力资源跟上，效率不能提升，工业4.0就仅仅是一场梦想。” 王洪飞称。

    借助国际产业链的力量，佛山同样在探索职业人才培训的升级文章。当前，中德工业服务区与德国F+U培训中心、佛山中德职业技术学院西门子自动化技术示范中心，以及德国凯勒数控仿真实训平台等开展双元制职业培训，建设中德双元职业培训学校，期望引入德国的“双元制”职业教育机构，为中国和欧洲企业提供针对性、“订单式”职业培训服务。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吴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