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术治病救人记瑞金医院副院长烧伤科专家袁克俭

医者仁术治病救人

　　星期天。早晨7点。记者在瑞金医院烧伤科病房门口见到袁克俭医生。他头戴消毒帽和口罩、身着医用反穿衣、举着戴橡胶手套的双手探出身来：抱歉抱歉！刚给一个大面积烧伤的病人换好药。

　　一边指点记者换上医院的全副武装，袁克俭一边解释：天热，烧伤病人特别多。他指指护士台边的登记表，看，我手头正在换药的50床和52床是一对夫妻，从外地转来的。大面积烧伤病人就是要花功夫护理，这样感染的机会才会减少。袁克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烧伤病人很痛苦的。

　　袁克俭从医36年，如今的他，既是瑞金医院的烧伤科专家，也是分管医疗的副院长，统管17个医疗部门，人称医疗事务大总管，还是新闻发言人。记者连着两天跟随他出入病房、办公室，在与这个忙碌的副院长聊足6个小时后，我们发现，这位老资格医生最想让我们明白的，就是好医生一定有上进心、责任心、同情心，医者仁术，以治病救人为天职。

　　病人的生命、家庭的命运握在我们的手里啊

　　烧伤科病房是唯一不让家属进入的病区，这里的大面积烧伤病人全身缠满纱布，目所能及的皮肤或血肉模糊、或呈焦黑色，偶有的声音，也是病人忍受疼痛的哼哼声。

　　记者跟着袁克俭走到50床，只见他利索地从换药车上取出一卷纱布，蘸上磺胺嘧啶银膏（一种抗感染药物），双手用力地反复揉搓。得把药物充分、均匀地揉到纱布里，这样能充分发挥药效。袁克俭告诉记者，处理好烧伤病人的创面可不是件容易事，要仔细、要会观察、要合理用药。讲究的是疗程和疗效的有机结合。说得直白些，就是花钱少、见效快，还要减少后遗症。

　　袁克俭说，瑞金收治的烧伤病人，70%来自外地，其中农民工居多，劳动条件差、安全意识也不够。我总对组里的医生们说，用药的时候要将心比心，想想我们自己能承受么？为此，他总强调一个用药原则：可用可不用的，坚决不用；不需要用的，坚决不用；而如果是必须要用的药，就要想尽办法搞来用。病人的生命、家庭的命运握在我们的手里啊。

　　给50床换好药，袁克俭已经一身大汗了。烧伤科医生干的是脑力加体力活，时间上要加倍付出，待遇也不高，这里的医生都要有奉献精神。但当病人痊愈出院时，看到他们对医生真诚感激的眼神，看到他们的笑容，我们做医生的就会很有成就感。

　　7点半，带着自己小组的6位医生，袁克俭开始查房。他指指自己的组员：他们都很努力。照顾病人多了，花在科研上的时间就少了，按照现在的评价体系，这些医生在职称评定上明显吃亏。他很无奈：现在的评价体系重科研成果，急、难、险的救治工作却难被承认是成果。但是，真正的好医生，考虑的首先应该是提高治疗效果、缩短医疗时间、降低医疗成本。

　　几乎每个医生都在超负荷工作

　　现在的医生很少愿意再让自己的孩子去学医。袁克俭的孩子也没有选择学医，因为从小看到爸爸这么辛苦。袁克俭承认现在的诊疗环境不好：工作时间没日没夜、病人对医生怨气很大、工资待遇又不高。

　　其实医生只要手上有病人，就算休息天也会跑到医院来看看，否则心不定呀。碰到有抢救任务，谁还会计较时间？袁克俭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上午门诊从早晨8点到12点，以理想的人均就诊时间20分钟计算，4小时里医生不上厕所、不喝水，也只能看12个病人。但事实上，日均门诊量达到1万人次的瑞金医院，每个医生一个上午要看25个病人，多的医生要看40多个号。这样一来，医生只有加快速度接诊，加快速度写病史，于是，病人就抱怨医生态度冷漠、不热情。

　　这种矛盾在病房里更突出。8月28日，记者跟随袁克俭查房，一个小时转下来，查了11个病人，袁克俭坦言，按理说不应有这么多病人。但瑞金医院烧伤科全国闻名，外地慕名而来者多，以至于病人数量常年居高不下。现阶段，医院就因床位告急，只接受大面积烧伤病例。慕名而来却不能入院治疗的病人怎么会没有怨气？

　　早上6点半到医院，晚上七八点钟下班，这是袁克俭基本的工作时间表。这位忙碌的医生很坦率，其实瑞金所有的医生都很忙，工作压力都很大。

　　袁克俭说，一个好的医生必须具备这样的基本素质：有进取心，愿意不断学习；有责任心，会动脑筋把最简便有效的治疗方法用在病人身上；有同情心，了解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挽救或者击垮一个家庭。而在当前比较复杂的医患环境下，医生还必须具备较强的沟通能力，通过沟通与患者达成理解，这对诊疗工作的顺利进行非常重要。

　　眼下，袁克俭有一些执着的坚持：比如医生必须去麻醉科轮转三个月，掌握插管、急救等基本功。对于新晋升的医生，必须通过心肺复苏等医疗救治基本功考试。急救能力每个医生都必须掌握。

　　靠资源重新整合改善看病难

　　在大环境没有改变前，袁克俭觉得医院必须在管理上做好文章，通过资源重新整合，在某种程度上缓解看病难。

　　按照一批三级医院管理者的观点，三级医院因以疑难杂症、危重病例为主，但眼下的问题是，大医院的专家疲于应付一些常见病、多发病。瑞金医院发现，该院40%的门诊是为一些慢性病人的重复开药，还有的是因为在社区医院配不到有些药，只能跑到三级医院来。这种情况占用了三级医院本已稀缺的医疗资源。为此，瑞金医院开出了便民门诊，专门针对那些诊断明确、仅需要配药的病患，以此分流门诊人数。

　　考虑到如今病人的文化层次不断提高、对自身疾病了解也更多，瑞金医院改变了以往内外科比较笼统的划分，推出专病门诊，比如胃病、心血管病等，且只收普通门诊的挂号费。专病门诊也大大分流了就医人数，同时病患就诊能遇到更对口的医生，针对性更强。袁克俭介绍，专病门诊从2005年试推的14个，扩展到如今的150个，去年他们又从中挑选出15个特色专病门诊。

　　作为医务管理副院长，袁克俭特别推崇用信息技术整合医务流程。从2005年开始，16台酷似银行ATM机的自助服务机落户医院，这是医院新推的一站式付费模式。通过自助服务机，病人只需预缴一定费用，就诊过程中按需扣费，就省去了多次排队付费的麻烦。

　　医院还在布局上动了一番脑筋，计算出不同科室在不同季节的门诊量，调整科室楼层，缓解电梯拥堵；扩大预约方式，包括专科护士台预约、自助预约、医生诊间预约、电话预约、便民服务中心预约、医院门户网站预约、出院复诊预约七种。

　　事实证明，这一番内部调整，确实盘活了医院的资源：经统计，病人从挂号到就诊的平均等待时间由90分钟减至30分钟。

　　也有无奈

　　袁克俭说，在目前医务力量供不应求的大环境下，医院一家的努力成果总是有限的。如果医院多看疑难杂症、重病大病，很可能患者的医保均次费用和住院天数都会上升，最后病人救活了，医生的奖金也敲掉了。袁克俭的担忧，与目前医保等相关部门对医院的审核评估标准有关。主管部门担心医院以延长住院天数、乱开药物而创收，但单纯以住院天数少、均次费用低的标准评价医院好坏，无形中消磨着医生攻克医学疑难杂症的热情。

　　长此以往，临床医生没有积极性，学科逐渐萎缩，最终受累的还是病人。袁克俭更担心的是：在唯SCI论文、医患关系逐渐紧张的大环境下，下一代医生是否会投入更多时间埋首论文纸？是否还愿意承担风险救人？

　　在强调医生治病救人职责的时候，也要病人和病人家属更多的理解和协作。袁克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