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艘黄浦江渡轮底层机舱驻守轮机长或轮机员

　　早上7点半，黄浦江轮渡南陆线的陆家浜路渡口，不算小的候船室塞了个满满当当。记者随着人潮涌上沪航客3号渡轮，打开甲板左舷一扇隐蔽的小门，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气、淡淡的柴油味和隆隆的机器轰鸣声，跨进一条逼仄的通道，再沿着几乎垂直的铁扶梯往下爬柴油味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高、轰鸣声越来越响，当轰鸣声逼得你把打招呼变成喊话，就到了渡轮底层，轮机长秦培军干活的机舱。

　　常年漂在水上的人，有时会说一句俏皮话：乌龟轮机贼老大。话丑理不丑，已在水上工作40年的市轮渡公司南外滩营运分公司值班长张惠德告诉记者，船上最要紧的是两个人：掌舵的船老大和管发动机的轮机长。船老大要像贼一样警觉，总能提前发现并且避开航道上的危险，这样船才开得稳；轮机长要像乌龟一样，整天缩在机舱里，细心照料发动机，他把机器伺候好了，船才开得顺。

　　目前，市轮渡公司共有普通客渡船、空调客渡船和新型的世博客渡船55艘，其中一半以上是普通客渡船。每艘渡轮的机舱里，都驻守着一位轮机长或轮机员。

　　靠鼻子也能闻出故障

　　秦培军的领地，分作里外两间。外间叫集控室，一张木桌占去大半空间，桌上有一排监测发动机油温、水温、转速、油压等的仪表，还有《轮机日志》等几本摊开的小册子；头顶亮着盏小灯，墙上装着架风扇，才两个拳头大。

　　里间相对宽敞，是发动机室，面积大约20平方米，层高却只有1.8米。3台银白色机器固定在红色铁板上，左、右两台是大半个人高、功率110千瓦的6135型柴油发动机，中间是尺码稍小的发电机。靠墙处还有张简易工作台和一个零件箱，里面放着海水泵等备用器件。

　　每个航次，秦培军都要进发动机室看一看，大部分时间坐在集控室，通过仪表监控发动机运行。不过，可不能依赖仪表，等你在仪表上看出问题，事情一般已经很严重了！他举例说，渡轮常见的故障之一是机油管开裂，机油不会一下子漏光，但等到仪表显示油压明显下降，这时机油已经所剩无几。一旦机油漏光，每分钟1200-1500转的发动机失去润滑，只要几秒钟，内部零件就会咬死，你根本来不及反应。

　　轮机长或轮机员都有两下子，能判断船上电路、水路、油路和气路等的状况，跟监测仪表互补。

　　首先要勤看。秦培军说，每次他进发动机室巡查，第一个必做的动作总是用油尺测量机油余量；再凑到两台发动机一端的水箱旁，通过顶部小孔，看看冷却水的水位。

　　还要细听、多摸。细听，是工作时始终要分出一点心思来听发动机运转的声音，正常的声音很好听，很圆、很有节奏，假使听见不协调的金属杂音，多半是出问题了。多摸，则是在刚刚开船、发动机还处于冷机状态时，用手试试冷却水温度，判断船载水冷装置是否正常。

　　有时也能靠鼻子闻出一些蛛丝马迹。秦培军说，他们对焦糊味和柴油味特别敏感，传动皮带过热或者线圈短路都会冒焦糊味，如果高压供油管开裂了，柴油味就会慢慢变浓这些都是常见故障，早发现、早处理，能省掉很多麻烦。

　　大蒸笼又吵又难闻

　　当轮机长，开不得小差。

　　几年前，秦培军有过一次教训。那天中午想透透气，他端着午饭上了甲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等再回到集控室，发现海水泵的皮带断掉了，抽不上新的冷却水，水箱沸腾了，沸水像小喷泉一样往外冒，滚烫，没办法靠近。虽然应急处理得当，没造成什么损失，但从此以后，当班时他再也不敢离开机舱一步，饭都由水手送下来吃。

　　整天闷在机舱里呼吸柴油味的空气，实在不容易。

　　那两台发动机嗓门很大，记者呆了不多久，两耳已被震得隐隐作痛。尽管有许多话要问，但只要船在动，贴着耳朵吼对方都听不清。在这样的闹腾里工作了21年，秦培军说，他和公司里许多老资格的轮机长，都已有些耳背。

　　这又折磨鼻子又折腾耳朵的机舱，更是个大蒸笼：密闭的空间里，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冷却水进去，流出来时就变成了80多℃的热水，两个热源叠加，人像蒸笼里的小笼包。

　　上午8点，记者用温度计测得发动机室38℃，而此时发动机才运行了40分钟左右。秦培军说，现在算风凉的，机器一直开着的话，中午能超过45℃。集控室没那么高温，但也闷热，小电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做轮机长，既要有技术，又要有很强的责任心，还如此辛苦，可收入不高。据张惠德说，轮机长一个月到手才3000多，渡轮甲板上放缆绳的水手更少，只2000元左右。

　　对这样的待遇，轮机长们有啥想法？

　　留在这里，一半是因为自从20岁跟师傅学徒，从没离开过轮渡，对公司有感情，另外也不晓得外面行情是啥样子；还有一半是因为在这里工作毕竟比私人航运企业稳定。秦培军说得直率，当然大家多少有点想法，这么辛苦，收入应该多些。

　　想上新船暗自发力

　　1989年启用的沪航客3号，是渡轮里的老人家了。

　　再细心保养，沪航客3号等普通客渡轮的平均船龄毕竟已超过20年，故障率难免上升。比如发动机吹床的次数多了。每次出问题，当班的轮机长或轮机员都要把汽缸头拆开，更换缸头和缸体之间的密封圈。张惠德说，拆汽缸可是大工程，机舱里肯定弄得一塌糊涂，轮机长也逃不掉一身油污。

　　秦培军他们不免羡慕那些开新船，特别是在世博空调渡轮上做轮机长的同事。世博船的条件好多了，沃尔沃进口发动机、电脑控制的报警装置自动化程度高，工作环境也相对好。他一口气说出人家的好几条优点。

　　不过，像他这样拿二管轮执照的轮机长，想上世博渡轮，先要学很多东西：新船上不只是多一套中央空调系统，管线排布和操作也完全不同。秦培军说，他和公司里一群老轮机长不服老，都在暗自发力，我知道好几个工龄比我长的都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我今年43岁，想争取在50岁之前上公司的新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