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昭日月――写在新编历史剧班昭获奖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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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2019年06月22日发表
这是中华文明古老昆曲的魅力，唱念做，精美绝伦；这是一代才女，承父兄遗志，倾毕生之力，担史命之重；这是一代名家，要将美丽天地长存，矢志不渝，执著求索。
这就是上海昆剧团新编历史剧《班昭》―――
当之无愧，荣获2004－2005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
这也是继话剧《商鞅》和京剧《贞观盛事》之后，上海获得的第三部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
这又是有中国“百戏之祖”称谓的昆剧首次跨入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的行列。
大幕拉开，无不为之倾倒……
四易其稿缘于感动
大约生于公元49年的班昭，是东汉史学家。她是班彪之女，班固之妹。班固著《汉书》未成而卒。汉和帝命班昭入东观藏书阁与马续一起续撰《汉书》，其间，她经常出入宫廷，担任皇后和妃嫔的教师。著有《东征赋》《女诫》等，影响深远……
在中国历史上，班昭是屈指可数的大才女。“班昭以一女性之身，承父兄遗志，担史命之重，倾毕生之力，续完《汉书》，令人感慨。”编剧罗怀臻告诉记者,“我之所以四易其稿，把她推上舞台，就是被她的精神所感动。”
新编历史剧《班昭》创作于1997年,首演于2001年3月。
这台戏，从班昭14岁上书皇太后陈利弊开禁书说起，到71岁修完《汉书》悄然逝去结束。舞台上，我们看到，在班昭50余年的人生风雨中，她经历被兄长速配给曹寿，到守空房，到守寡，再到孤灯寒卷守书稿，真是寂寞而壮美的一生。昆剧《班昭》将厚覆在中国汉代杰出才女身上的烟尘拂去，还其有血有肉的生动形象，尤其她那种坚持操守、永不放弃、追求卓越的精神境界和奉献情怀，令人有荡气回肠、深刻传神之感。
罗怀臻说，没有班昭这样杰出的生活原型、艺术原型，昆剧《班昭》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感染力。“《班昭》今天能够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也使我对新时期的昆剧发展更有信心了。”
5年前，《班昭》一出台就以其精良的制作、深邃的意境、华美的表演征服了圈内外的广大学者和观众。
上海戏剧学院戴平教授动情地说，班昭的史料寥寥无几，要把这史书中的寥寥“几句”变成一出大戏，没有丰富的想象力是不行的。她告诉记者，“当然，写班昭可以从好几个不同的角度去切入，如婚姻就可以写成洋洋洒洒的一篇，代际传承也能合理想象出一本颇为好看的新戏。但昆剧《班昭》却超凡脱俗，选择了班昭的写作生涯来表现，这样的写学风，写文风，就有了强烈的社会针对性。”
获奖前，昆剧《班昭》在沪上高校演出了30多场，场场爆满，观剧者无不为之动容。莘莘学子和为人师长者情不自禁地扪心自问：“我有班昭那种甘于寂寞的学风吗？”观剧者感言：面对社会上种种急功近利的心态，《班昭》吹皱了“一池春水”，以女主人公甘坐“半个世纪的冷板凳”之“针”，见了浮躁风之“血”，而且是针针见血，真正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让人反思，让人警醒。
磨戏五年甘守寂寞
昨天，在正式得知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的喜讯后，上海昆剧团团长蔡正仁内心激动，颇为感慨。回忆起《班昭》二度冲“精品”，五年磨一戏的艰苦历程，蔡团长说：“半个多世纪来,我们上海昆剧团几乎没有一部新编昆剧能像《班昭》那样,不断演出,边演边改。这几年来，全团上下一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为什么？“大家都希望用《班昭》把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古人与今人紧密联系起来,给海派文化注入更多的新鲜力量。通过《班昭》所坚守的理想主义情怀和高洁操守,来映照出现代社会的种种镜像。”
蔡团长告诉记者，迄今为止，载歌载舞展示角色灵魂的《班昭》在保持原有神韵的基础上,已大改4次,演出80余场,还排出了由青年演员担纲的新人版。新版《班昭》不仅拓展了丰富想象的创作空间,还有效加强了与角色的心灵沟通。今天，古老昆剧的艺术探索能够得到新老观众的厚爱，能够得到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评审组的专家们首肯，“这是我们昆剧人最感欣慰的”。
无疑，在这台获奖戏中，班昭扮演者张静娴的戏份最重。“在五十年的舞台生涯中,班昭是我演得最辛苦也最过瘾的人物：黄卷、孤灯、茅屋、只影……一代才女传奇一生的凝练铺展,帮我将昆剧旦角的各个行当,乃至小生老生行当的表演程式都调动了起来,作为创作元素重新加以整合运用。”
张静娴的难，难在舞台上重复演出同一个人物,这难免会失去新鲜感,但她每次演《班昭》，演与马续的生离死别,都会被中国古代文人内心的悲壮和凄美所打动,都能与千年之前的班昭心灵相通。无论是少年班昭的风发意气,还是老年班昭的悲怆苍凉，都让她投身其中，难以自禁。
罗怀臻告诉记者，在排演过程中，他真正走近并理解和认识了中国的昆剧人。在唱一首流行歌曲收入多少万元的今天，蔡正仁、张静娴这些国家一级演员，演一场戏的收入只有200元，只是唱一首流行歌曲的百分之一、几百分之一。蔡正仁、张静娴这一代艺术家们，就像班昭这个历史人物一样富有感染力，富有凝聚力。他们顽强执着，耐得寂寞，努力用昆曲本体来拨动观众心弦，用班昭精神来书写新的昆剧史。
《班昭》把严谨的历史观、细密的戏剧观和华美的文学观精到而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描写了才女班昭编纂《汉书》的不凡经历，用时代的笔触和思维揭示了文人内心的悲壮和凄美，夺人心魄，发人深思。无怪文化部艺术司司长于平在国家精品剧目评审结束后说：“昆曲《班昭》精致典雅大气，既保留被列入‘人类口头与非物质遗产’的传统昆曲特点，又根据人物特点进行了大胆创新。”
戏曲长廊浓抹一笔
中国著名戏剧专家刘厚生对《班昭》成为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特别高兴。
“我觉得，昆剧《班昭》的成功，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为非物质民族文化遗产的守望和可持续发展的统一，积累了新的经验。
你想想，剧本被搁置在书架上十几年、几十年的事，并不罕见，剧本要转化为舞台活生生的艺术形象，离不开演员、导演、音乐、舞美等等。昆剧《班昭》中的演员共有六位。他们大多是放弃了被人认为更有卖点的重头戏而来到《班昭》身边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认为历史需要班昭，时代需要班昭来给我们站出来上课。他们热爱班昭，他们全身心地投入《班昭》。”
刘厚生称赞张静娴塑造的班昭，为中国戏曲人物长廊又增添了一个光彩照人的艺术形象。
中国剧协主席尚长荣昨天下午也说，《班昭》获此殊荣当之无愧，绝非偶然。上昆以班昭精神排演《班昭》，演了近5年，改了近5年，对演出剧本、舞台调度、舞台美术、表演、音乐和服装造型等方面都不断地进行精修细改，无论是演出场次还是上座率，在同类原创剧目中都名列前茅。“从今年的剧场抽样调查来看，观众对该剧的满意率超过了90%，特别是许多大学生，看了昆剧《班昭》之后开始迷上了昆曲。”
尚长荣高度评价，这是一部审美价值很高、文化底蕴很深、舞台风格质朴大器、表演风格细腻流畅的好戏。他说：“知道吗？《班昭》剧中有这样一段唱词：‘最难耐的是寂寞，最难抛的是荣华。从来学问欺富贵，真文章在孤灯下。’我觉得，这话不仅是《班昭》剧组久磨出精品的具体精神写照，同时也深深感染着每一位进剧场看戏的人。”
已经从南洋中学退休的张老师对《班昭》入选国家精品感到十分高兴。他称赞昆剧《班昭》的唱腔华丽，音乐典雅，表演精彩，充分展现了昆曲本体艺术的魅力。担任主演的张静娴和蔡正仁，都是国内优秀的昆曲艺术家，他们是在用心塑造角色，他们在舞台上的演唱已和剧中人物融为一体。“尤其是演班昭的张静娴，从14岁的少女一直演到70多岁的老妇，集花旦、闺门旦、老旦于一身，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都被她表演得形神毕肖、入木三分。而蔡正仁则令人信服地演活了马续的憨厚执著和忠诚淡泊。其他演员的表演也都十分到位，可圈可点。”
复旦大学国经系学生小王十分自豪地告诉记者：“昆剧《班昭》我已经看了四遍了，越看越爱看，越看越感动。班昭以一辈子的心血与执著成就了《汉书》，这种对生命意识和生命觉悟的清醒，具有一种崇高的人格力量和艺术震撼，使人感同身受,产生联想共鸣。”
来自外资企业的小吕说，她是看了新编剧目《司马相如》和《班昭》后才逐渐迷上昆剧艺术的。她用诗歌般的抒情语言来描述自己的观看感受：“如入意境优美的园林，如沐温馨的春风，如饮韵味悠长的佳茗。”她称经典传统剧目就好比原汁原味的线装书，而优秀的新编剧目就好比引人入胜的白话本，虽然前者在技艺上略胜一筹，但后者则在情感冲击上更动人心魄。“我和我身边的朋友就是这样改变了对昆剧的看法，甚至爱上了昆剧。”
昨晚截稿前，上昆青年演员谷好好还来电欣喜告诉记者：“《班昭》获奖，这是对我们上昆人极大的鼓舞。鼓舞我们在急速流逝的古典艺术和传统文化中做一个思辨者、守根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