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到装不下才———对民办学校校巴严重超载现象的调查

   “记者，你们去看一看，学校的校车上进了七八十个学生，这样严重超载的车，能给孩子提供的安全保障到底有多少？”李女士家住白石洲，孩子在福田区一所民办学校上学，但是她告诉记者，将孩子送到沙河的一个接送点后，有多少次，都想把严重超载的校车拦住，然后找记者来看一看。

    民办学校校车超载的实际情况如何？是何原因导致这一现象普遍存在？有无解决问题的对策？记者开始了调查。

    记者目击：一车塞了八十四人

    时间：10月8日，早晨6：55－7：50地点：红树林学校

    7点不到，记者来到位于滨海大道北侧的红树林学校时，一辆无牌照的空校巴刚好开了出来，它已经接了一车学生到校。记者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看来更早的学生大有人在。虽然据报料这所民办学校的学生接送车常常拥挤不堪，但是对于将会看到什么样的情形，记者心中没底。

    7点零8分，第一辆校巴开进记者观察的视野，它在校门前的空地上停下，透过车窗，能看到约有二十来人在车内站立。记者想，虽然超载，但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算过于拥挤。然而随后，记者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准确地说，记者对所看到的情形感到震惊。

    长假后第一天的早晨，学生们从这辆大巴里走出，三三两两地走进学校。数到第32个学生后，记者以为下来的差不多了，但没想到，从车内继续走出更多的学生，这辆车竟至少搭载了70多名学生。若不是亲眼所见而仅凭报料者的叙述，记者难以相信这辆大巴会有如此巨大的“吞吐量”。

    有一辆摩托和大巴同时停下，摩托上是对父子，开摩托的父亲冲着大巴司机说话，校门口的女同学告诉记者，肯定是小孩没赶上校车，小孩的父亲对司机表达不满呢。嗨，这样的事多了，不用问都知道，你看，他过会儿肯定还要找老师。果然，这位家长载着孩子进了校门，放下孩子后，就去找老师了。

    记者看到，从7点10分至7点半，是校车接学生进校的高峰期，有时候两辆校车几乎同时到达，在校门前的空地上扬起很高的尘土，基本上每辆大型校车都约有六七十名学生。而在一辆22座的中巴车上，走下来至少52名学生，当它第二次停在校门前的大树下，又有54名学生走了出来。还有一辆很老式的大巴挂着外地牌照，它也算是劳苦功高，在记者停留的时间里，接了两趟学生后，就停在大树下，记者粗略数了数，也就20多个座位，每次都能走出至少60名以上的学生。

    看到一群群身体小小的小学生背着书包走进校门，记者明白了，为何最初看到大型校巴开进来时会觉得人数似乎并没有多到七八十人。校门前一名初中男生的话印证了记者的猜测：两个座位要坐三四个人。至于他自己，他说他都是赶6点半在沙河的那趟校车，记者以为是越早人越少，可以抢到一个座位，谁知这名男生笑道：人少？挤死了，还都挤不上去，有时候车上要有100多人呢，塞到实在装不下了才***走。

    7点50分，记者离开时，一小时前遇到的无牌灰色大巴正好载着满满一车学生进校，当它减速拐弯的时候，记者透过车门和车窗玻璃看到，甚至在前后排座位之间的空隙，都站了小学生，拐弯时他们的身体跟随着大巴倾斜，记者看到一个小女孩双手死死地抓着前排座位的椅背。时间：10月8日，中午11：20,下午16：30地点：丽都学校、黎明学校

    当记者于中午到达位于金地工业区一带的丽都学校时，一辆校车正载着学生离开，看上去人不多，但还有几名学生站着。一些学生托着盒饭走进校门，还有几名学生在往附近的外卖餐馆走去。看得出，由于中午有些学生不回家，校巴的压力得到减轻。

    下午4点半，记者刚来到位于水围村的黎明学校，正遇到3辆校巴相继开出，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校巴上的两人座位实际上坐了3人，而车内也是站得满满当当。

    时间：9日，早晨6：47至7：45地点：岗厦彩田路新一佳前天桥

    已经有4支学生队伍在路边排队，有一支队伍特别长，等候“深圳市新雅学校”字样的校车出现。有老师在维持秩序，很多家长在一旁陪着。

    这里是多所学校校巴的接送停靠点，每天早晨在这里候车的除了新雅学校外，还有黎明学校、红树林学校、欣欣学校、新光中英文学校、竹林英才学校等学校的学生。新一佳楼上的住户蒋女士告诉记者：每天早晨6点半到7点半，还有下午1点多，这里都聚集了很多等候校车的学生。

    记者看到，几乎没有不超载的校巴。欣欣学校的一名小学生跟后面的小朋友交流经验：“你来早点嘛，排队排在前面，车来了就会有位置坐。”说话的这名小学生排在第八位。站在最后的是一名小女孩，她的爷爷一边陪着孩子排队一边喂她吃炒河粉。相比而言，欣欣学校的队伍人最少，这位老人家告诉记者，这跟这所学校近来受到有关部门查处、已经安排增加车辆有关。

    边等车边吃早餐的孩子不在少数，有的孩子拎着早餐盒。校巴接送点的特殊位置带旺了周边的餐饮业，附近小食店生意兴隆。

    7点到7点半，是校车到来最密集的时段。黎明学校的一辆49座的校巴里，进去了至少72名学生，另外还有跟车的老师。新雅学校校车超载的情况最严重，记者看到，当第63名学生上车后只能站在车门边，但车外还等着十几名学生，又有学生不断地跑来。经过跟车老师的“疏导”，“奇迹”出现了，最后进去了至少84名学生。

    7点20分左右，记者接到摄影记者的电话得知，红树林学校这天改为临时租车接学生上学，而且将学生在离校一段路程时就放下学生，车上只保留车载正常人数，大部分学生下车，徒步进校，还有两名老师在离校很远的路边拿着电话联络。看来该校察觉到记者的行动，临时作了调整。

    7点半后，校车基本不再出现，天桥下只有零星的几名学生。

    家长：选择校巴但顾虑重重

    从记者观察以及读者反映的情况看，民办学校校巴超载确实是普遍现象。

    看到孩子辛苦地挤校巴，很多家长都很心疼，但也无奈。新一佳天桥下，有位家长对记者说，孩子身体不好，经常晕车，车内人多、又挤，为了让孩子少受点罪，能有一个座位，只好每天早早就来排队，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提前来等。

    有家长担心的是超载引起的暴力倾向：过于拥挤，车上的学生难免相互磕碰，大小摩擦经常发生，孩子回家就会讲，今天在车上又有人吵架，又有人踢来踢去，还听说过有孩子以武力解决争端。

    另一位家长说，孩子坐不上座位，要一路站到学校，孩子又小，不会自己照顾自己，随着车一颠一簸，这车不出事也罢，一旦出事，让人不敢想。这位家长还听说曾有学校将车改装，拆掉原来的座位，改成一排排的凳子。

    这些顾虑是家长们普遍都有的。但是，即使是这样拥挤的校车，也仍然是绝大多数民办学校学生上下学交通工具的最佳选择。蔡女士家在岗厦，孩子就读于红树林学校，她对记者说：“如果不乘校巴，孩子每天上学就成问题，转车麻烦不说，更重要的是对孩子的安全难放心，但家长哪有时间跟着他。校巴虽然挤，但是它点对点，只要孩子上了车，就直接到了学校，家长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们让孩子乘校巴。”

    另外，与公共汽车相比，校巴在价格上占优势，一般一个学期在二三百元之间，这也成为一些家长让孩子乘校巴上学的原因。

    民办学校：超载体现了抢生源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因为近来有民办学校因校巴超载而受到有关部门的处罚，使得许多民办学校谈到校巴超载的问题时都有点敏感。

    新雅学校一位负责人说学生和家长有责任：“很多家长忙于生意或者上班，根本不顾学生，学生也不按学校规定的时间等车，随意性很大，孩子不准时到，就只能坐下一趟校车，导致下一趟车的拥挤。我们的车可以坐32人，而实际人数一般会多出10个。”

    记者说，实际上车上的人数是84人，不是多出几个人的问题，而且也不可能出现一趟车的人数全部增加到下一趟车上。这位负责人承认，她确实对实际情况并不太了解，但是现在的学生很难管，老师都说管孩子是很麻烦的事。那么，这是否超出了学校的管理能力？这位负责人只是说：“我们会对以后校车的时间重新安排。”

    而记者咨询福田区教育局得知，新雅学校已经被取缔，为何现在还在办学，他们将尽快作出调查。

    另一种观点是：校车超载的实质是民办学校在抢生源。某民办学校的负责人昨天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公立学校就不存在校车超载问题，因为它们的学生是就近入学。而深圳流动人口的孩子也需要入学，民办学校是他们的普遍选择。民办学校的招生范围基本是在全市，招收更多的学生、扩大学校的规模，将意味着办学赢利的增加，所以，罗湖有些学校的校巴会开到福田，位于福田的学校也会到南山区接学生。

    区教育局：两难，但有底线

    为何民办学校会出现校车超载？昨天，福田区教育局李副局长对记者解释道：民办学校在福田区的较多，因为它们主要招收外来劳务工子女，以前它们建一些简易的房子就招生。在梳理行动前后，根据相关的管理办法，取缔了一些无牌的民办学校，这就使得外来工子女相对集中到一些正规的民办学校，使得民办学校的规模迅速扩大。有的学校一下子就增加了几百个学生，而有些学校为了降低办学成本，只继续使用以前租或买的车辆，而没有购置新的车辆，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现超载现象。

    相对而言，福田区校巴超载现象比关内其他地方要突出。据了解，这是因为罗湖和南山区早几年就加大了对非法学校的取缔力度，使得很大一部分学生集中到福田区，福田区民办学校新增的生源，三成以上来自这两个区，当然也有关外学生。另一方面，福田区目前可供教育用地已经非常有限，加上区内外来人员多，人口流动性也很大，所以民办学校校车超载，与整个教育规划的可预测性太小有很大关系，教育管理部门面临的是一个两难局面。

但李副局长强调，孩子安全第一，学校应对孩子负责，不能一味考虑低成本，而且事实上很多学校具备提供更好的办学条件的能力。记者得知，有关安全会议上校巴超载的问题近来被再次强调，底线也更加严格：谁超载，就取消谁的办学资格。这并非对民办学校苛刻。李副局长说，学校规模扩大，办学成本会相应变低，这样赢利会高，很多民办学校有能力做到多租几辆车、多跑几趟，所以管理部门会进一步规范办学者，“如果还不行，将取缔其办学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