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道古渡头蜀道边芳草碧连天

　　三峡晚报讯记者 方龄皖
　　三峡涨水了，范成大入蜀的行程耽搁在了夷陵古城里。
　　大才子涉水过江，自芦林古渡上岸，孝子岩下与友人作别，“自此陆行”。后来，他在《吴船录》中称此行至“岷峨之下”，一路上“备尝艰厄”。
　　900多年后，壬辰三月一个上午，“三峡地理”两位记者站在了范才子当年出发的位置孝子岩下的芦林古渡（注：现名卷桥河码头），史志中的三峡南岸入蜀古道的起点，记者决定沿当年的古路作一次探访。
　　古人为避夏季三峡涨水、冬季险滩恶浪，开辟了一条由宜昌对岸入蜀的陆路通道。据重庆师范大学杨华教授考证，这条古道起点正是这里，终点在利川谋道镇苏拉口，全长约500公里，沿途有支道连结，形成三峡南岸的交通网。
　　明雷思霈 《荆州方舆书》中载述：“由此山（孝子岩）而西数里，楚入蜀道也。山皆碴磴斗绝造，容人左担不可复易，还二分垂在外，若九折羊肠，一步一足息。”
　　立于古道的起点，迎着古渡头猎猎江风，忽有“明日隔山岳”之感。可以怀想，当年有多少青衫落拓的才子或商贾在这里与爱人执手，潸然泪下。
　　天阴着，渡口前少有旅人，下游数百米处，夷陵长江大桥上车水马龙。越来越多的跨江大桥把这个城市的江南江北连在了一起。古渡口已成为点军进城的公交站。
　　邹开鑫在门前支了个小摊，帮过渡人看摩托车，每天挣“几十元的油盐钱”。过渡的人越来越少了，老邹感叹，“等西坝大桥通了，渡口可能要撤了。”
　　翻过江南大道驶上323省道，此路修筑于1954年，多沿用古道的路基，只是作了适当截弯取直，古道的影子已经不存。省道旁，宜万铁路上，翻坝高速公路横空穿行，“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早已是一马平川，诗仙李太白“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浪漫早成现实。
　　这里有个叫响铃口的地方，省道背后隐藏着一条老街，有着淡淡荒凉。
　　“过去热闹着咧。”67岁的闵先炎带着记者在老街上徜徉。过去，通向施南府（注：恩施）的官道，从这条街穿过，街道两旁客栈林立，小街上充斥着不同口音，323省道旁移，让响铃口老街渐渐衰落。
　　进入土城，山开始陡起来。江南丘陵风貌被大山代替。记者撇开了323省道，沿土三公路北上约7公里，弃车徒步上了路旁的一座小山，江南古道在这里有段长约500余米的完好遗存。
　　古道用碎石或条石砌就，依山势宽2至3米不等，青石苍苍，湮灭在衰草荆棘间。土三公路修筑前，这条路是去宜昌的唯一步行通道。
　　古道北侧裸露的峭壁上有株白腊树，根系横向扎进岩石，竟致岩壁崩裂。白腊树主干如同被火焚过的枯木，仅顶部旁逸数根枝条郁郁葱葱，如一个巨大的盆景。当地村民推算，白腊树至少已在千岁以上，奉为神树。腊树坳也因此树得名。
　　古树旁有一石窝，泉水常年不绝，状如水碗，村民称“一碗水”。赶路人至此多捧水饮漱。记者的向导李广福嫌这样 “太秀气”，年轻时每次走到这里直接跪伏地上，把头伸进石窝一通畅饮。
　　落步埫到了，这是李广福的老家，也是江南古道上一个避不开的节点。李广福是位精神矍铄的78岁老人，退休后热衷于研究家乡的文化。
　　几十户人家错落在公路两边，形成数十米的小街。“过去街道全是青石板路，望不到头。”李广福说，小时候常看见有人骑毛驴走在上面，驴蹄轻轻叩击青石板的“嗒嗒”声，清脆悠远，至今仍记得。
　　彼时宜昌沦陷，作为石牌侧翼，***在这一带集结了重兵，阻止日军从陆路西进。落步埫和三斗坪、茅坪一样，成为难民的聚集点，小小的村镇一度聚集了万人。夹着古道，一夜之间生长出无数的简易棚屋。
　　再往前，即是白云山下。站在这里仰望，雾岚缭绕，就像峰顶那座待解的谜关引人入胜。
　　芦林古渡（卷桥河码头）记者手记
　　他们不曾远去
　　宜昌“江南第一峰”白云山之巅。
　　3月17日下午4点，阳光穿过林木的缝隙，打在“西寨门”的残垣断壁上，斑驳陆离的阴影里，似乎有某种说不出的暗示。
　　古人为避夏季三峡涨水、冬季险滩恶浪，打通了由夷陵入蜀的陆路通道。
　　之前几天，我们一直在寻找这条江南古道的痕迹。铁道与高速公路执拗地在古道曾经的线路上左右穿梭，时光似乎也交织在了一起。
　　本期《三峡地理》把目光投向那条隐在历史幽深里的江南古道，有人疑惑，“猴年马月的事啊，与我有关么？”
　　江南，莺飞草长。山岗上、古道边、田野里，粉的桃花、白的梨花，一树一树地开着，花事正盛。“这真的与我们无关么？”
　　摸一摸古道上残存的苍石，光溜溜的，透着岁月的温暖。
　　“那是我们背脚子的双脚磨光溜的。”92岁的“背脚子”黄世堂坐在阳光里，鹤发童颜。人事兴废，沧海桑田，隐在混浊的眼眸深处。
　　还有“我奶奶”，兵荒马乱中，用母性和细腻温暖着这些苦力们最贫穷的生活。也正是她们，让这条古道有了一说再说的温情故事。
　　就在此刻，我突然醍醐灌顶，向那些隐在历史记忆里的苦难致敬，怎么做都不过分。
　　翻上江南的制高点，这道关隘横亘在眼前，翻遍了方志也难觅它的前世今生。它从何而来？为何废弃？
　　如果以望洲坪出土的汉瓦为依据，这处关隘的“身世”至少已有2000年。
　　边城荒野，时光凝固，谜一般耐人寻味。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孩子般调皮，喜欢玩点捉迷藏的游戏。
　　密林外，阳光欣然，似是另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