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公里外他有许多舍不得

▲ 崇明老乡赴滇看望孙君帅（左二为孙君帅）

▲ 临沧当地山路十八弯（图由受访者提供）

　　云南，是全国脱贫攻坚主战场之一。2017年12月，崇明与云南省临沧市8个贫困县（区）建立结对帮扶关系。多年来，一批批来自崇明的脱贫攻坚一线建设者，不辞辛苦行走在贫困地区的谷地山间，用双手建设出喜人的农村新貌，帮助农民脱贫。2020年5月，临沧市告别绝对贫困，贫困乡镇、贫困村、贫困户全部“清零”，东西部扶贫协作取得显著成效。本报从本期开始开设“奋战在脱贫攻坚一线”栏目，讲述崇明人在云南的奋斗岁月。

　　“脚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用这句话来形容援滇干部的工作，再贴切不过。

　　孙君帅就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孙君帅现任竖新镇办公室主任，两年前，他被派往云南，任云南省临沧市双江自治县扶贫办副主任。从东海瀛洲到云岭之巅，孙君帅和众多战友一起拼尽全力，带领当地群众摘掉“贫困帽”。

　　“想为当地人做点实事。”他说，脱贫攻坚之路上，他会一直在。近日，借着崇明举办“向脱贫攻坚一线建设者致敬”报告会的契机，记者采访到脱贫攻坚一线建设者——孙君帅，听他讲述这场“战役”背后的故事。

　　扶贫先扶志

　　双江，全国唯一由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4个主体民族组成的多民族自治县，北回归线穿境而过，是滇西边境片区贫困县，96%以上土地为高山，从县城出发至最远的乡镇，要近5小时车程。2018年1月，孙君帅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

　　“当我走进高山村寨的贫困户家中，真正面对四壁透风的泥房，衣衫破旧、神情黯淡的农户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铁骨铮铮、走路带风的河南汉子谈起当时的情景，语塞凝噎。

　　时间拉回到2018年1月8日，那是大伙儿赴滇的第三天。

　　“孙副，我带你走一趟我的挂钩户，熟悉熟悉情况。”

　　“行，走。”

　　一早，孙君帅与扶贫办同事一同前往农户家。从双江县政府出发至该农户家，约2小时车程。越野车在近乎90度弯道的山间穿梭，不时能看到塌方造成的碎石土块堆在道路上。“特别艰苦的生活条件和闭塞的环境，造成了思想和观念的落后。”孙君帅犹记，两人一进屋，傻眼了：家徒四壁空荡荡，一口铁锅挨着床边，破旧的陶罐和竹篾散落四周。据他回忆，两个月前，在当地政府帮扶下，65岁的夫妻俩已搬入安居房，可在泥房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对于更好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太多的向往，“老两口几乎没为新屋购置一件像样的家具。”

　　“文化程度低、对外交流少、思想观念封闭”，之后走访调研的日子里，孙君帅发现，有不少蜗居在大山深处的村民，如同那对老夫妻一样，世代安于贫困，脱贫攻坚内生动力不足，脱贫难度较大。

　　扶贫先扶志。为转变村民们的观念，沪滇两地干部做了大量工作。孙君帅和脱贫干部们一次次深一脚浅一脚翻山爬坡，来到挂钩户家里坐在小板凳上跟村民“唠嗑”：“贫困只是暂时的，有困难咱们大伙儿一起解决，这坎儿一定能过去！”遇到大山里的孩子，孙君帅倾听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求，告诉他们，“没人注定一辈子贫困，你们是家乡脱贫的希望啊。”

　　“更重要的是，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效，激发他们的斗志。”除了走访慰问，孙君帅还争取了近300万元扶贫资金，用于提升平掌村邦佑寨子基础设施，打造特色村寨。之后，关于邦佑村寨的捷报频传，群众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时任平掌村第一书记的张丽娟对孙君帅感激地说，“邦佑的发展，群众思想观念的转变，多亏了像您这样的上海干部给我们带来的信心。”

　　找准路子扶产业

　　不仅思想上的“穷根”要拔除，产业升级也是阻断贫困的重要途径。然而，现实的难题却摆在援滇干部们的面前。“双江农产品分布广、靠天收。”孙君帅告诉记者，尽管当地资源丰富，农副产品品类多，但种植流程的不规范、配套设施的严重缺乏仍然是当地产业发展的桎梏。

　　“我能为这里做点什么？”孙君帅寻思。几个月时间里，他跑遍了双江县4个乡2个镇，用脚丈量了村里的角角落落，也摸清了村里的家底。他发现，马铃薯种植、桑蚕养殖虽然在当地规模较大，但品牌依然很弱，很难产生高附加值。能否将马铃薯种植、桑蚕养殖这两大产业做出品牌，成为助力双江县脱贫摘帽的一个抓手？在进行了一系列详尽调研考察后，孙君帅心中有了底，他觉得这事可以干。

　　“要把钱用在刀刃上，使项目发挥出成效。”孙君帅向当地领导积极建议，在项目资金使用安排中，尤其注重培育特色产业和品牌建立。很快，想法落地。2018年，大伙投入帮扶资金近350万元，用于沙河乡南布村重点打造种桑养蚕项目，通过扩大种植基地、成立合作社、增设专业的蚕房蚕床、鼓励贫困户入股养殖，南布村桑蚕养殖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农户收入明显改善。2019年，孙君帅又把目光放在了沙河乡忙孝马铃薯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土豆上。在脱贫帮扶下，忙孝合作社快速发展，劳动强度降低、收入成倍增长，如今成了忙孝专业合作社叫得响的“大品牌”，吸引周边村组群众纷纷加入合作社。

　　“过去，批发商开着大卡车来田间地头拉货，我们农户通常两吨三吨地就卖给他们喽，价格很低。如今，我们的产品也有了品牌，高寒山上还种出了‘金土豆’，乡亲们钱包鼓起来了。”大伙高兴地说。

　　2018年10月，临沧农产品走出大山，来到崇明成功展销。孙君帅变身“推销员”，不遗余力向市民、朋友“吆喝”双江县的农副产品，为产品销路出谋划策。一周时间里，双江产品现场销售和部分订单超180万元，同时双江县电商平台也与崇明成功签约，成为长期合作伙伴。

　　“没想到能卖那么远！”大伙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发展机遇，“多亏了孙副的鼓励和帮助，乡亲们才有奔头、有甜头、有盼头，更好的日子在后头。”

　　他还有许多“舍不得”

　　怀着一腔热血的汉子，一身侠骨，又有柔情，说起家人，孙君帅的眼圈又红了。

　　从他踏进云南双江的那天起，家中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压在爱人和年老体弱的父母身上，对家庭的亏欠感时常萦绕在他心中。挂职一年半来，他答应过儿子要去参加他的幼儿园毕业典礼，却不得不失约；也遗憾母亲生病没能陪伴在旁……远在双江，他能够给家人的就是视频电话，聊聊近况。

　　“来去匆匆，儿子已习惯了他的不告而别。”他回忆，出发云南时，妻子和孩子打算为其送行，可当晚儿子突然发高烧到39℃，始终不退。眼看着就该走了，他只好亲了亲熟睡的儿子，与妻子拥抱告别，夺门而出。

　　其实，让孙君帅“放不下”的，还有双江的那群孩子。

　　一次入村调研时，他看到，村里邦歪小学的孩子们总会在课间，从学校跑到村委会玩耍，大冬天里，有些孩子穿着单衣，赤脚跑着；上课铃声一响，孩子们又赶快回到教室，如此往复。村干部告诉他，学校里没有活动场地，学生下课出教室门就是山，只有村委会有一块水泥平地。

　　“我要为当地孩子做点事。”孙君帅越发意识到，教育是让当地拔掉穷根的根本之策；而关于孩子，也恰好是曾任竖新镇团委书记的他擅长的。于是，一个“微心愿”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在组织支持下，孙君帅先后与崇明团区委和竖新镇政府联系，开展“微心愿”爱心认领活动。没想到，获得了许多爱心人士关注。包括邦歪小学在内的两所学校学生，收到了书包、文具、鞋子、衣服等500多份礼物。随后，他还为邦歪小学争取10多万元资金，用于修建操场、完善设施设备。

　　……

　　2019年4月30日，双江自治县顺利实现脱贫摘帽，贫困发生率由2014年底的17.9%降至0.53%，双江翻开了新的历史篇章。

　　“没有孙副他们，就没有现在的双江。”当地脱贫攻坚干部私底下和孙君帅关系很不错，自孙君帅结束脱贫攻坚任务回到崇明工作，他们的联系也不间断，“只要听说我们有机会去崇明，孙副必要叫上我们叙叙旧。”大伙笑着打趣道，叙旧只是个“幌子”，他真正关心的是双江的发展情况。“土豆长势如何？我的那几个挂钩户最近怎么样？”孙君帅人离开双江了，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那里，于我而言，是永远眷念的第二故乡。”

　　而离别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一天，越野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背向大山，35岁的孙君帅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