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世淦和他创办的常大兴商号
“常大兴”是清代牟平城西门里富户常世淦开设的一个商号。胶东一带的老人,恐怕没有不知道“常大兴”商号的,至于这个商号的来龙去脉,知道的人就不多了。现在重新审视“常大兴”这所百年“老店”的兴衰过程,或许对我们有些启迪。
为使贫困者有生计建“常大兴”商号
牟平新门里常家是个大家族。他们的先祖曾先后随明代洪武皇帝朱元璋、燕王朱棣征战有功,升任武略将军、世袭水军左卫前所副千户。明正统间,传至三世常忠,任宁海卫金山左所千户,定居在金山卫(现牟平金山寨一带)。到第七代常康,考中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官至云南按察司副使,从常康开始,常氏这一重要分支开始定居宁海州城西门里,繁衍而成常家巷。
随着时间的推移,常家巷常氏家族内部就逐渐分化出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层次,自然有穷有富。到清嘉庆二十年(1815)左右,有几家贫困农民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恳求本族第一大富户常世淦,能否出资办个小商号,让他们这些穷哥们有个差事,好养家糊口。
常世淦是常氏家族十二代传人,他继承了先祖的传统,善于骑马射箭,在宁海州每次考试都名列第一,后来考中了武秀才。他的性格淳厚,喜欢交友,家庭富裕又喜欢帮助别人。嘉庆十六年(1811)胶东各县夏季大旱、秋季发大水,庄稼歉收,第二年形成了遍及全境的大饥荒。常世淦带头捐粮捐钱,带动了州中的绅富,群起响应,知州胡道垠高兴地说:“有了这个人带头,十几万人就有救了。”常世淦一生,每遇灾荒年,散发钱财粮食都习以为常,遇有修筑城池道路、桥梁祠宇等大的工程,必定捐资捐物,帮助督工,保证工程很好地完成。就这样一个大善人,听了族中贫困农民的请求,自然起了怜悯之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考虑到这些人没有经商经验,常世淦就先在城西门里路北倒出几间小屋,拿出一部分资金,开了一家酒铺,让他们专卖自家酿造的黄酒。有了买卖,总得起个名字,常世淦就给起了个“常大兴”的名号,寓意买卖越做越大,生意兴隆发达的意思。有了生意和名号,“常大兴”商号就开张营业了。
众伙计努力奋斗“常大兴”日益兴隆
常世淦父子都有功名土地,亲属都很富裕,并不在意商号的盈亏,虽然挂着老板的名义,实际上并不去理会“常大兴”的生意,任由伙计们自由发挥。
“常大兴”的几个伙计突然间有了生意可做,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馅饼,再加上有常世淦大老板罩着,哪有不拼命干的道理。所以,人人都卯足了劲,恨不得一人顶上两个人干。卖了一段时间黄酒,生意有了起色又兼卖烧酒,自家酿的酒不够卖又去外地采购。几年下来,就有了不少盈利。常世淦一看这些伙计都是可塑之才,就对这家商号有了兴趣,索性把生意往大里做。于是添加了部分资金,租赁了两只帆船,留下几个人继续经营酒类,让余者去搞货运贸易。他们北到丹东营口等地贩运木料,南至连云港、宁波、上海贩运粮食南货,海运贸易,获利非常大,十几年过去,资本积累就相当可观。
开始创业的穷伙计们很珍惜当时的生意,都以“常大兴”为家,有了利润,因过怕了穷日子,就建议常世淦拿出一部分资金购置山峦土地。山峦土地风吹不走,雨淋不走,最保险。
清道光年间(1822—1850),宁海州柞蚕丝织业兴盛,宁海绸名望极高,国内外销售两旺。常世淦当机立断,立即转行,放下酒铺与海运贸易,在西南营子(今西桂里村)建厂房,买设备,招兵买马,开起了宁海州城内唯一一家柞丝纩坊。由于他们资金充足,人心齐干劲大,收茧、煮茧、纩丝、晾晒,然后制成茧绸,一条龙生产,效率极高。加之丝绸销路广,至鸦片战争(1840年)前,纩坊已形成相当规模,盈利非常丰厚。有了利润,又购买了些山峦土地,至此“常大兴”已有土地八千余亩,山峦一千余亩。他们又趁资金充裕,开设了米行、粮店、绸缎庄、布行、杂货店等商铺,形成了一个企业联合体。这时的“常大兴”,不仅在是牟平的地盘上首屈一指,在整个胶东地区,也都颇具实力。
由富而奢“常大兴”走向衰亡
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政府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天津条约》,烟台开放通商口岸,洋货开始进入。外国丝织品物美价廉,宁海绸销路大减,加之烟台外国洋行巧夺豪取宁海州柞丝,日本人在丹东开设的大型丝织厂又垄断了宁海州的柞茧,“常大兴”纩坊,陷于困境。
此时古稀之年的常世淦,已将“常大兴”交由儿子常文达管理。常文达是个享受国家补贴的秀才,当时任菏泽训导(分管教育的副官),他并没有过多精力管理“常大兴”这样大的商号,但当时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常大兴”商号着手经营典当兼放贷。按理,典当这种传统的封建商业在清末已是夕阳(没落)产业,但在鸦片战争后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外国工业品的侵入,国内工商业者经营困难,需要通过典押等方式获得资金;有部分民众由于各种原因导致家庭生活状况恶化,需典押部分财物换取生活必需品;还有的因吸食鸦片上瘾不得不典押财产换取购买鸦片的资金。于是典当行一经开张就取得意想不到的业绩,获利比以前增加了好几倍。常文达又把“常大兴”从困境中拉出来,推向了中兴。
这时,“常大兴”商号第一代创业者已都成为商号的管理者和分号负责人,其后代也大都是商号的员工,“常大兴”是个名副其实的庞大的家族式企业集团。
光阴如箭,转眼到了清同治年间(1862—1874)。此前“常大兴”商号创始者、一代大善人常世淦已于咸丰五年(1855年)去世,享年八十五岁,当时在朝内担任吏部左侍郎的胶州人匡源(匡源为咸丰顾命八大臣之一),亲自为他题写墓志铭。“常大兴”第二代掌门人常文达不仅在菏泽干出了不错的政绩,“常大兴”生意也一如既往兴旺发达。常文达于同治末年去世。
常文达去世后,他的儿子常琦运成为“常大兴”第三代掌门人。常琦运性格仁厚温和,儒雅有风度,而且又勤劳简朴,热心公益。他继承了家族的产业和传统,兢兢业业经营商号,并经常教育大家和后人要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他是个合格的企业经营者。
但是,时代变了,人员变了,人心也起了变化,“常大兴”再也没有当年创业时那么一股劲了。经过前两代人的努力,许多管事者也都赚足了钱,积累了经营的资本,开始或明或暗脱离“常大兴”商号,独自开设了一些杂货铺、绸缎庄、粮店、当铺等,因“常大兴”名声在外,虽然他们都各立门户,但仍然与大兴号保持着各种关系,有的则干脆打着“常大兴”的旗号,做着自己的生意。
有钱了,管理层有人开始享乐。特别是烟台开放后,西方人的生活方式逐渐介入,灯红酒绿的烟台对商号的有钱人是个不小的诱惑。“常大兴”到了第四代,管理者开始奢侈享乐而不理经营。更有的管事者借国家动乱地方多事的机会,暗中侵占商号资产,“常大兴”逐渐走向衰路。到了第五代,部分弟子索性收拾剩余资产,到烟台居住,享受城市文明生活去了。
民国十四、五年(1925—1926)后,“常大兴”商号各产业相继歇业,经营百余年、兴盛一时的“常大兴”传奇至此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俗话说:“兴由勤俭败由奢”,“常大兴”商号或许应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