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的封地——平定鹊山

扁鹊的封地——平定鹊山

■王润云

　　公元1703年11月，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西巡路上的康熙皇帝御驾登临古州平定境内的南天门，岭陡风高，黄沙卷地，冷景寒意，透体刺骨。康熙皇帝不顾风沙袭人，凭高远眺，眼前山峦重叠、云雾茫茫；沟壑纵横、梯田层层，虽然已是隆冬时节，但是仍有三五农人散落在田间，埋头耕作。他突然想起，旧志记载赵简子赐扁鹊田地四万亩于鹊山之下的典故，康熙虽然知道鹊山就近在咫尺，但是却藏于群山之中，不知如何去寻找。此情此景在一时之间触动了这位一代英主的帝王情怀，怜农悯农之心油然而生，于是写下了《过平定州》：“劳农岂惮元英节，寒景风沙透体来。志有鹊山无觅处，目前惟见冻云回。”

　　康熙皇帝登临的南天门在何处呢？光绪版《平定州志·建制、城池》篇里有这样的记载：“南天门，在州西五里黑砂岭上。”《舆地、山川》篇里则记载有“黑砂岭，在州西五里，岭脊有凭虚阁，一名南天门。半岭有胜水寺，岭畔胜水出焉。”

　　鹊山又在何处呢？

　　“鹊山，在州西北五里，上有扁鹊庙，山下有平地泉。赵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在山下。”这是光绪版《平定州志·舆地、山川》篇里对于鹊山的描述。

　　鹊山，位于平定城西北2.5公里处。它既是山名，又是村名，地处山谷，四山环抱，林木掩映，风景秀丽，现有100多户人家，500多人，耕地373亩。这么小小的一个鹊山，是怎样和赵简子、扁鹊扯上关系的呢？

　　据《山西通志》（明成化版）卷七《古迹》中记载：“平潭城，在平定州西北二十五里。遗址略存。世传以为赵简子所筑。”

　　赵简子，即赵鞅，史称“赵简主”，系赵氏孤儿赵武之孙，春秋末期晋国正卿。

　　赵简子掌管着晋国的军政大权。有一天，他突然病了，五天五夜昏迷不醒、汤水难进。于是扁鹊来到赵简子的病榻前，屏息端坐，细细观察和诊断。赵简子的家臣问扁鹊主人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扁鹊说：“主君血脉正常，以前秦穆公就得过这种病，曾经七天七夜不省人事。后来他自己慢慢地苏醒过来，告诉身边的人说他到玉皇大帝那里去了如何如何。”扁鹊还说：“用不了三天，主君一定会自己醒来，醒来之后他也一定会有话说的。”两天半以后，赵简子果然苏醒过来，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到玉皇大帝那里去的所见所闻。家臣把扁鹊诊病的经过告诉了赵简子，赵简子非常佩服扁鹊奇诊如神的本领，赏赐了扁鹊大片田地。

　　这是附载于《赵史》之后的《扁鹊诊赵简子》的故事梗概，和平定当地的民间传说虽然略有出入，但是赵简子赐扁鹊田地一事却能互为佐证。

　　鹊山人都以鹊山的历史悠久而自豪，当地人更是有着先有鹊山，后有平定城的说法。

　　站在鹊山的顶峰之上环望四野，西有小峪、大峪，南有西关、南关，东有城里、东关，北有义井、南庄，四面相接，环抱成团，大片的田地绵延不绝。设想时空转移，我们回到春秋战国时期，赵简子领地里的鹊山覆盖的正是这广袤的山原，而绝非今日行政版图上小小的鹊山村所辖的少量土地。清朝乾隆年间平定知州曾尚增有诗为证：“万亩山田画不如，至今犹自把耕锄，高轩一过人千古，谁向长桑乞异书。”

　　民间流传，扁鹊是上古时期一位传说中的名医，此人到处行医，治病救人，人们都非常尊敬他。因为扁鹊所到之地，热心给人治病，把人们的病都治好了，所以人们就把这个医生比作能给人带来喜事的喜鹊。

　　韩非子有一篇《扁鹊见蔡桓公》的文章，让扁鹊的故事广为流传。按照韩非子的记述：扁鹊，姓秦，名越人，是战国时期人，出生在现在的河北任丘一带。另有一说为现在的山东长清一带，他是我国中医理论的奠基人。他以自己的实践首创了中医的“四诊法”，也就是“望、闻、问、切”，当时扁鹊称之为望色、听声、写形和切脉。此外，扁鹊还运用了刺灸、熨贴、***、手术等。司马迁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里以相当篇幅为扁鹊立传：“扁鹊者，渤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时为人舍长。舍客长桑君过，扁鹊独奇之，常谨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出入十余年，乃呼扁鹊私坐，间与语曰:‘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扁鹊曰：‘敬诺。’乃悉取其禁方书尽与扁鹊。”扁鹊得到长桑君真传后，遍游列国治病救人，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相传《难经》就是他所著，是中国古代第一个进入正史的医学家。后来的许多史料都有对他及他的众多弟子的记载。

　　《平定州志》里关于鹊山的记载，其中还注有彦太初许希诗序：针工许希，天圣中召见，三进针而疾平，面授尚药奉御，其赐予不可胜计。谢恩毕，向西而拜。上询其故。奏曰：“臣拜本师扁鹊也。”上惜其用心不忘本，给钱五十万立祠，封曰“灵应侯”。

　　宋朝之后，扁鹊庙在全国各地都有。学医者更是奉扁鹊为祖师爷，其庙也称灵应庙，民间又称为药王庙。而在平定鹊山则是“扁鹊庙”“药王庙”和“神应王庙”三种称谓并存。

　　旧时的扁鹊庙在鹊山村的半山坡上，据史料记载，庙前有石牌坊、戏台。进山门，左右有钟、鼓二楼，大殿之内塑有扁鹊像，高约九尺。戏台之后有一沙石砌成的八角池，直径三尺左右，俗称洗药池，是当年扁鹊泡制药材之处。

　　据《平定州志》记载，扁鹊庙修于明嘉靖四年（1525年），嘉靖三十二年，失火毁坏。清代曾重修或补修过4次。但是此庙究竟在哪个朝代就有了呢？虽无史料可考，却肯定早于州志记载的明代。“鹊山庙世传为扁鹊神，未审建自何代，至金时以元遗山诗收入州乘，迨国朝孟氏世守之。”由此看来，扁鹊庙的始建年代虽无从可考，但此庙最迟应在宋末或金初就建起来了。

　　金元时代的大诗人元好问来平定游览鹊山时，曾写过《平定鹊山神应王庙》诗，此诗收录在《平定州志·艺文》卷里：“古柳轮囷欲十围，鹊山祠庙此遗基。万金良药移造化，老眼天公谁耦畸？已为养生诬单豹，不应遭网废元龟。半生磊块浇仍在，拟问灵君乞上池。”当年的鹊山，在诗人眼中，不仅有十围之粗的古柳，而且鹊山祠庙已只剩下遗基。漫山遍野的草药是扁鹊亲手栽种留传下来的，一池洗药煎药的清清泉水也是扁鹊向上苍乞求得来的。元遗山在这首诗中透露给我们的信息量很大，让我们对千年之前的鹊山有了很具像的感知。

　　明代嘉靖年间州城里有一位姓李名念字惟克号松溪的举子，在乙未科与其弟李愈同举进士，被乡里传为佳话。就是这位官声清誉、性情峭直、风规竣洁的回乡官员，应当时出资捐修扁鹊庙的栗庵大尹孙宽中之邀，于灵应池边举杯对饮，共谋撰写重修扁鹊庙碑文事宜。李念在碑文中这样记述：“尝言此庙祷祀之盛，州人无嗣者祈神辄应，祷祀视前加十倍矣！”

　　扁鹊作为中华医祖，他本来是反对迷信，倡导科学的。他主张的“六不治”当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信巫不信医不治”的主张。扁鹊生活在巫医一家的社会环境中，却旗帜鲜明地提出“信巫不信医不治”的主张，由此可见他对医学科学的深刻理解。他这种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对当时和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他的医者父母心成为后代医家的楷模。却不知道他是否预料到，在后世千百年间，他却成为人们的心中的医神，修庙祭祀且讨药治病。

　　“火齐（剂）何曾解，冰台（艾蒿）偶尔藏。南邻分米白，东舍馈梨黄。食乞眼前足，医无肘后方（葛洪《肘后备急方》）。果然似捧腹，笑倒鹊山堂（原注：州有鹊山，山有越人之祠）。这是明末著名文学家、书法家、医学家傅山先生寓居平定马郡村时所作的诗词之一，诗中所阐述的就是他在为乡邻免费诊病，乡邻感其恩，赠米送梨的情景，快乐之情用笑倒鹊山堂来形容。傅山和鹊山扁鹊庙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在诗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了。

　　“名自春秋显，王称赵宋推。宫元神应力，未若我元时。”这首诗就是扁鹊由人而神的客观历史写照。“扁鹊得长桑君秘书，遍游列国以神医称良免于祸，而扁鹊卒而不能保其身，胜技见殃，多才招祸。”李念在碑文里感叹扁鹊因怀揣高超医术而招致杀身之祸，虽然一生为人治病行好，却不能免于灾殃。

　　而扁鹊死后能由人到神，则是平民的愿望，从开始修建表达纪念意义的扁鹊祠，到后来在山水胜地兴修有一定规模的扁鹊庙，甚至于诸多道家神仙也纷纷来这里安家落户。明代士大夫李念在撰写碑文时究竟怀揣怎样的心思情结，我们虽然不得而知，但阅读碑文，一丝悲凉悄然升起，人生坎坷，命途多舛，即使身为神医，即使身为士大夫，即使笔下多锦绣文章，又怎能完全避免呢？这一份心思，还是寄托在尊神敬神的过程中吧。

　　金代诗人，权行六部员外郎的周昂，在从军随宗室完颜承裕至河北抗御蒙古路经平定的时候，曾写下了题为《鹊山》的古诗一首：“西征披短服，北望惨哀颜。在宿殊鸡舍，相看独鹊山。巾沾新雨过，鸟逐暮云还。白首瞻星汉，何时鼓角间。”

　　从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时的鹊山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扁鹊庙和黑砂岭上的南天门近在咫尺，鹊山村下至南天门之间，有俗称头道寺和二道寺的寺庙，名闻遐迩的科名坊。在这片山峦上，至今还能看到遥远年代修筑的烽火台。

　　鹊山和黑砂岭一脉相连，就在这个山岗上，有扁鹊庙，道家诸神庙，还有佛家庙宇，儒家文化也在这里交融，中华传统推崇的佛、道、儒三教在此圆融相处，形成丰厚而独特的地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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