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生的谚语有一箩筐
我们村是山区,大多都是贫瘠的山坡地,只适合种地瓜、花生、谷子之类耐干旱的农作物。生产队那些年,牟平县城关公社把我们村安排为花生种植重点单位,每年要上交一定数量的油料花生任务。花生的丰产或歉收,很大程度上关系到社员的经济收入,一直受到高度重视。种花生虽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学问,却有好多世世代代积累起来的经验在里头。单说与其相关的谚语吧,林林总总有一箩筐。
有句谚语叫“沙土花生粘土麦”,指的是小麦喜欢粘性土质,而花生则喜欢疏松透气的沙性土质。为了保证花生对土质的要求,我们生产队每年冬天都组织小车队,从坡下的山沟里搬运“千金土(含有云母成分的岩性土)”,把上百亩花生地厚厚地覆盖一层。因为这种土质含有花生生长所需的磷肥和钾肥成分,经过漫长冬季的反复冻融,就风化成了疏松的、最适合种植花生的沙土层。
还有一句谚语,叫做“若要花生长得好,磷肥、钾肥不可少”。根据生产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草木灰几乎含有植物所含有的全部矿物质,其中钾元素含量最多。早年间,都是把充分发酵后的农家肥和草木灰拌合起来,种花生做底肥效果最好。1971年,牟平县在水道建起了磷肥厂,生产过磷酸钙,把农家肥和过磷酸钙拌合起来做基肥,为花生高产发挥了重要作用。1973年,我们生产队曾创下“白沙1016”亩产400多公斤的好收成。
“清明下雨两件事,不是推磨就是扒花生种”。这句谚语的意思是说花生种不宜扒皮过早,通常都是清明节之后再动手。因扒皮后的花生米容易吸收水分,加速促进酶的活动,会让种子减少养分,发生浸油酸败现象,从而降低发芽能力。也就是说,扒皮后的花生米与播种间隔的时间越短越好。有一年,一个生产队换了个年轻人当队长,他实践经验少,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干工作。冬闲时节,他早早安排社员把花生种都扒皮了,因花生米存放时间过长,库房里的存储条件又太差,导致发生胚芽霉变现象,以至于花生种失去发芽的能力,造成了很大损失。大伙儿背后议论起来,都说他太年轻。
在推广塑料地膜覆盖技术之前,“蝼蛄叫、蛐蟮(蚯蚓)拱,毛棘子发芽种花生”一直是指导花生开播时间的标杆。在我们乡间,都管酸枣树叫黄毛棘子,它属春天发芽最晚的木本植物。每年到了“立夏”,漫山遍野早已是葱绿一片,它却刚刚长出嫩黄的芽尖尖。“立夏”标志着初夏到来,中午的太阳变得热辣辣的,蝼蛄拖着长腔鸣叫了,蚯蚓把土拱成了弯弯曲曲的巷道,10厘米深的地温能达到15度以上,可确保花生播种后苗全苗旺。每年到了这个当口,生产队长就带着几个老庄稼把式,来到计划种花生的那片山坡地,光着脚埋在土里试试温度,就把花生播种的时间确定下来了。
生产队长带着男女劳力开始播种花生了。这全套过程包括“犁犋开沟”“下底粪”“双犁起垄”“镢头点窝”“打底水”“双粒下种”“封窝”“拖垄背”。为了保证不出纰漏,生产队长整天黑虎着脸,动辄就要瞪起眼珠子骂骂咧咧。大伙儿心里都理解,队长如果不严格要求,就不能保证花生苗全苗旺。
种花生通常都是用犁犋翻起宽一尺二寸的上垄,把垄背刮平后再点窝下种。这其中有一件事很关键,那就是“干不种深,湿不种浅”。为此,队长会反复提醒点窝的伙计,一定要把眼珠子瞪到脑门顶上。这是因为花生播种的最佳深度是5厘米左右,深了容易导致花生烂种,浅了就会被太阳晒糊了。
为确保花生苗全苗旺,播种时一定要浇足底水。种花生那些山坡地,通常距离山下水源有好远的路。一担水五六十斤,沉甸甸压在肩膀上,中间不但不能休息,还要一溜小跑,因为一个工时挑几趟水,队长规定得死死的。年复一年,年年如此,“要想花生出苗齐,就要肩膀秃噜皮”,也就成为一句顺口溜了。花生播种后,要双脚对着踢土封窝,最后还要拖着湿乎乎的麻包片沿着垄背走一趟。这样一来,垄背表层的土密封更严实一些,就能确保花生萌芽期间有相应的湿润环境。
花生刚播种到地里,一旦遇上连阴雨地温骤降,势必就会“垄沟有积水,花生种‘咕嘟嘴’(体积膨胀、变黄、吐芽不出土)”。紧接着,花生种就开始霉烂,并引来一团团蚂蚁啃食,速度惊人,短时间就会一扫而光。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的第一年,我就因此吃了大亏。那天趁着“五一”假期,也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就找人帮忙把花生种上了。可没料到第二天就开始下起了连阴雨,一亩多花生全部烂种了。
正常情况下,花生播种后大约一个星期就开始出苗,半个多月时间,地里的花生苗就一垄垄、一簇簇长得绿油油了。俗话说“花生苗齐八成收”,到这时,生产队长才会长舒一口气,那张“老阴天”脸也随即“放晴了”。
眼看着垄沟里开始长出毛毛草的小芽芽,锄第一遍晌春地就开始了。谚语说“花生要锄梦中草,伤了蒂巴(落果针)不得了”,指的是花生地锄草要趁早,一旦锄的晚了,就容易伤到落果针,其结果是“伤了落果针,一年空费心”。
从种到收,跟种花生有关的农谚还有好多。其中最要紧的还有这样一条:“花生过路客,不能连年作”,指的是如果花生连年重茬,会使其植株瘦弱、品质差、产量低,还容易诱发病害和虫灾,势必导致“一年多、二年少、三年稀、四年了(li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