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服务业――上海新支点
在当今和未来世界,城市的国际竞争力和国际化水平主要取决于经济结构中服务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的比重。
基于此,国家计委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我国已把现代服务业作为经济发展的一项战略性、宏观性、政策性课题。
基于此,上海也把经济新一轮增长和产业结构调整的突破口对准了现代服务业。新世纪的头20年是上海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大有可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上海要充分发挥优势,加快发展,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以发展现代服务业为重点,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然而,什么是现代服务业?上海该如何发展现代服务业?服务业与制造业是不是一对“跷跷板”,这头上去了,那头就掉下来,导致“产业空心化”?采访发现,对这些问题的认识还存在不少误区。
地位:“仆”实为“主”
在党的十六大报告中,明确提出了“现代服务业”的概念。有的文章解释说:现代服务业大体相当于现代第三产业,是指那些不生产商品和货物的产业。但这种解释比较笼统,尚不能将其和传统服务业区分开来,具体地指认出哪些行当属于现代服务业。
由于全社会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界定,一些地区制定政策发展现代服务业时,往往跟着感觉走,结果是现代服务业是个筐,只要看着比较有“现代气息”的,都能往里装。
“这不是一个专业概念”,上海大学国际工商与管理学院副院长陈宪教授介绍说。从行业看,《国家计委关于“十五”期间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中指出,“十五”期间,要优化行业结构,重点发展信息、科技、金融、会计、咨询、法律服务等行业,带动整个服务业水平的提高;积极发展新兴服务业,主要是需求潜力大的房地产、物业管理、旅游、教育培训、文化教育等行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现代服务业主要包括这样一些专业和新兴的服务行业”。从特征来说,陈教授认为,与传统服务业相区别,现代服务业具有“高人力资本含量、高技术含量和高附加值”的“三高”特点;再就发展基础看,现代服务业也是基于“三高”―――高品位的城市环境、高素质的人才和高流量的资本。
“对现代服务业这个概念应该有一个正确的认识”,陈宪说,“现在各层各级都在讲‘要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但有些还没搞清楚到底什么是现代服务业、哪些行业是现代服务业,这会导致政策的偏差。”
发展现代服务业对上海意义是重大的。陈宪认为,上海现在是并将继续是我国的经济中心。目前正处于加快建设国际经济、金融、贸易、航运中心,确立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地位,全面提高城市综合竞争力和现代化水平的新阶段。很明显,“四个中心”的建设是上海的城市定位,全面提高城市综合竞争力和现代化水平是上海的发展方向。而实现这一城市定位和发展方向,无疑需要强有力的经济支撑和产业支撑。“这个支撑点就是现代服务业。”陈宪说。
看似为“仆”,实则为“主”,经济发展的要求将现代服务业推向了前台。陈宪说,所谓城市综合竞争力,就是指一个城市在一定区域内集聚资源,提供产品和服务,以及产生辐射效应的能力。因此可以说,城市综合服务能力是城市综合竞争力的基础。努力建设上海的“四个中心”,就是为了不断增强上海的城市综合竞争力,提高和完善城市综合服务功能,这就要求大力发展服务业,尤其是要加快发展以知识密集型为主的现代服务业。
现状:上海“长”慢了
从工业基地到建设“四个中心”的国际大都市,近十几年,上海的服务业有了长足的发展。1978年,上海服务业的增加值只占GDP的1..6%,2000年上海服务业产值占GDP的比重首次超过了50%,这也标志着上海由产业经济到功能性经济的跨越性转变。
但是,最近两年间,服务业增长的势头正在放缓。上海社科院部门经济研究所所长厉无畏教授近日谈到,在中国经济强劲增长的背后,存在一些问题,其中一个就是服务业尤其是现代服务业没有相应跟上制造业的步伐,这方面问题上海显得更为严重。厉无畏列举了两组数字:今年上半年,全国GDP增长8.2%,而同期服务业增幅为6.2%;上海GDP增长11.4%,而同期服务业仅增长6.5%,两组数字对比非常不相称。总体经济增长,主要靠工业来撑,现代服务业“长”慢了。
人均收入增长迅速,适应现代经济的服务业却步履迟缓,如何理解这一现象呢?陈宪认为,一方面这表示上海的服务业已经跨过粗放式快速发展阶段,进入了结构调整和集约化发展的新时期。而且在全国范围内,只有上海服务业的相对劳动生产率高于制造业相对劳动生产率,这说明上海在产业结构的有效转型方面是走在全国前面的―――从制造业向服务业转移,因为有效的产业结构转型应该不是以牺牲劳动生产率为代价的。
然而,另一方面,也表明我们的制造服务业没有尽快地发展起来。按照联合国对服务业的划分,其中主要的两大类就是消费者服务业(consumerservice)和生产者服务业(producerser鄄vice)。应该说,整个服务业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发展的。但是相比较而言,消费者服务业增长比较平缓。陈宪分析:“对老百姓来说,商品消费需求是刚性的,衣食住行乃生活必需。但服务消费需求就不同了,它是弹性的,比如黄金周不去旅游不上饭馆,就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尤其现在从整个社会来看:消费很旺、投资不旺;支出预期高于收入增长,人们会减少对服务消费的投入。因此,消费者服务增长对现代服务业的拉动作用是很微弱的”。
但生产者服务业就不同了。生产者服务业,顾名思义,就是服务于生产者的服务业,即制造服务业。“用‘三七开’的说法,就是消费者服务业在整个服务业中只占三成,而制造服务业占到了七成。因此,对现代服务业来说,制造服务业的拉动是主要的,而这主要依靠制造业企业的服务外包”,陈宪说。服务外包是指企业从专业化角度出发,取消使用原来由企业内部所提供的服务,转向使用由企业外部更加专业化的单位所提供服务的行为。简言之,就是企业将原本由自身职能部门提供的部分中间投入的服务转变为向市场购买。但是现在,一方面制造企业的服务外包意识还不是很强;同时,上海的第三产业还是由一个巨大的低服务形态构成的,现代服务业没有尽快地发展起来满足企业的服务需求。现在比较突出的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其实正反映了我们金融服务业的滞后。
现代服务业发展减缓必须引起重视。厉无畏说,由于服务业的滞后,导致制造业难以大幅度提高效率和附加值;金融服务业特别是资本市场上不去,企业扩张面临资金瓶颈;制造业在今天已不是解决就业的主要途径,服务业的滞后,使就业压力少了“降压”的渠道。
破题:服务于制造业
从产业基础看,国际上是“两个70%”:国际化大都市GDP的70%、就业人口的70%都集中在现代服务业,占了绝对比重。与此相比,上海还存在很大差距,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上海的现代服务业提升还存在很大空间。
围绕四个中心建设,上海应加快服务业发展,这已经成为上海各界的共识。但是,如何安排上海现代服务业与现代制造业的发展顺序、重点;发展现代服务业,会不会导致“产业空心化”,这些争议之声却一直不绝于耳。
既要发展服务业,又要避免走上“产业空心化”的道路,是摆在人们面前的一道难题。香港服务业占GDP的比重达到了85%,是不折不扣的服务型经济。其制造业比重尚不足5%,近年来一直受到“产业空心化”的困扰。有鉴于此,不少人就担心,服务业经济比重的逐步上升,是不是意味着上海离“产业空心化”越来越近呢?而为了避免走上这条道路,上海应该把较多资源放在制造业上,但如此是否又会导致现代服务业无法充分得到培育?
首先要分析一下“产业空心化”。现在香港服务业经济的比重是85%,而在纽约,早在1992年这一比重就达到了86.7%。同样是服务业经济比重的提高,为什么在香港和纽约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呢?原因就在于香港忽视了制造业对现代服务业重要的支撑和基础作用。香港制造业大量转移到内地,留在香港的制造业只剩下珠宝、钟表、时装这些传统制造行业。可以想象,单纯发展和依赖服务业,结果随着制造业比重的下降,城市将最终变成一个单纯的金融和商业中心。俗话说,独木难支。这样的城市经济带有较强的依附性,比较容易受外界因素影响,因而面临周期性的震荡便不可避免了。
但像纽约等欧美城市,其制造业和服务业是协调发展的。由于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现代制造业技术、能级具有世界一流水平,使得其现代服务业也同样领先于世界。制造业和服务业经济比重看似悬殊,但实际上两者是相辅相成、和谐互补的。从中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服务业比重的上升,并不意味着“产业空心化”的逼近;二、现代服务业不是凭空发展的,它依托于现代制造业的推动。
怎样才能找到制造业和服务业两者的契合点呢?陈宪认为,上海应重点发展服务于企业的现代服务业。据统计,金融、保险、物流、律师、广告、中介等现代服务企业的营业收入大约有70%以上来自企业客户。因此,一方面企业有这方面的服务需求,另一方面,也说明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天地是广阔的。
提升:找准突破口
没有了“产业空心化”的顾虑,上海发展现代服务业更多了一份“底气”。但在当前上海服务业放缓的态势下,要加快现代服务业的发展,找准“突破口”是十分关键的。
首先是看清存在问题。当前现代服务业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市场放开不够,行业垄断现象严重。据统计,在全国44个服务大行业中,除零售、房地产、宾馆等7个行业外,有20个行业外资比重还不到1%,其余十几个行业的比重也不超过5%。一些跨国公司就反映,中国的电话费贵得惊人。过分限制进入,限制竞争,反而容易导致服务业成为弱质产业。因此,要发展现代服务业,必须推进市场化,推进部分服务行业的资源配置由政府为主向市场为主转变。加快垄断行业管理体制改革,放宽准入条件,使外资更多地参与现代服务业的发展。
还有就是高端服务人才的缺乏。作为知识型的现代服务业,其主要成本便是人力资本,利用的是智力资源。上海构筑人才高地的政策,这些年来成效显著,但高端的服务人才仍然缺乏,上海的人才结构不能适应现代服务业的发展。举例来说,现在上海的房产业已经发展成为现代服务业的支柱行业,房产中介多如牛毛,但真正的房产估价师却是少之又少,这是值得深思的。
再有,就是现代服务业还没有形成产业体系。换言之,现代服务业做得不深、不透。仅以咨询业为例,就可以细化为信息咨询业、法律咨询业、财务咨询业、政策咨询业、科技咨询业、工程咨询业、管理咨询业等。但我们的咨询企业要么是“小而全”,样样都通、却又样样不精;要么就是业务没有涉及,造成市场空白。“我们的现代服务业企业没有一块叫得响的牌子,这是很重要的原因”,陈宪说。现代服务业要实现跨越式发展,必须培养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有信用、有知名品牌的大企业,才能形成集聚效应和规模效益。
有鉴于此,选好重点发展行业十分关键。前文已经述及,上海有一个重要优势是制造业发达,因此最值得发展的现代服务业是服务于制造业,尤其是与汽车、IT、医药等上海支柱产业相匹配的服务行业。厉无畏讲了这样一个令人讶然的事实:上海的产业附加值不高。1997年,全国工业增加值比例(这是以工业增加值为分子、工业总产值为分母计算)是28.5%,上海为28%,去年全国为29.2%,上海为27.5%,差距反而拉大了。这不是上海成本高造成的,因为劳动力成本已经计算在增加值中了。它说明上海制造业产业结构并不合理,是原材料高消耗型的。而大都市应该做低消耗高附加值的产业。虽然引进了大量高附加值的产业,但我们在产业价值链中做的不是高端部分产品―――设计、营销和关键零部件等,属于文化因素的品牌也不在我们手里。
上海要提高产业附加值,提升制造业的能级,就必须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努力成为中国最大的工业研发设计、创新和知识产权交易中心,完成从工厂的集聚到世界及工业管理服务中心的跨越。这也将成为上海的现代服务业经济区别于香港的一个显著特征。
金融服务业无疑是现代服务业的一个重头戏,也是上海要大力发展的,但现实是不容回避的:上海要成为国际性的金融中心还有待时日,因为金融中心最基本的标志就是金融机构的云集,而上海与香港在这方面的差距明显;国有商业银行总部集中在北京,一时之间也不可能迁到上海;受限于国内的金融政策与环境,上海在金融创新方面能做的也甚为有限。再者,如何处理与香港的关系?香港是区域性的国际金融中心,上海的发展目标也是要成为国际性的金融中心。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实现与香港的错位竞争,使上海成为与香港功能互异、互补的金融中心,才能实现两地双赢。因此,陈教授建议,不妨从金融辅助业入手。作为金融业的现代服务衍生行业,包括基金、保险,各种金融中介代理、咨询服务,涵盖面十分广泛,其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发展金融辅助业,不仅可以避开与香港的同构竞争,又可增强上海的金融集聚和辐射作用,反过来还能推动金融业的发展,有助于上海早日成为国际金融中心。
此外,也需要重点发展经济辐射面大的现代服务行业。比如会展业,它渗透到国民经济的每一个部门,带动了交通运输业、物流业、建筑业、商业、广告、旅游、金融等相关行业的发展。在中国,会展业的行业带动比值为1:9,也就是说,会展业本身如果创造了1元钱的产值,就能够带动其它行业创造出9元钱的产值。类似这样具有巨大拉动效应的产业,以后还要进一步发掘。
正如有人所说的,如果上海至今只是一个生产汽车、家电的传统工业城市,其对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吸引力还有这么大吗?正是由于这座城市加快了向国际“四大中心”迈进的步伐,提升了与之相匹配的各项城市现代服务功能,才使上海成为无可争议的中心和龙头。
乘风破浪会有时,借力现代服务业,上海必将迎来发展的又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