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经典零距离――卡门群众演员追访记
10月15日晚的上海体育场,世界演出史上最大舞台规模的广场歌剧《卡门》奏响序曲。
此刻,你和经典的距离有多近?
亲临现场观摩,还不算近。上台自己演出,那才叫过瘾。知道吗?上海市民里有900多名幸运儿,入选《卡门》群众演员,他们将与来自欧洲的专业表演艺术家一起,为现场5万观众倾情奉献这出带有西班牙浓郁风情的经典。
就此,《卡门》创造出这一全新纪录:有史以来群众演员最多。
而这也是上海文化的又一次跨越:被世界诸多媒体与艺术评论家称为“最稀有艺术”的《卡门》,诞生近10年以来首次走出欧洲,就选择了上海。
亲自参加这样一场演出,是什么滋味?记者走进排练现场,走近群众演员……
排练现场探访记
“Crazy(疯狂一点)!”正式演出前的10月9日晚上,《卡门》全剧彩排,当记者走进上海体育场,站在内场中央喷泉中的演出导演列恩(Rian)女士,正大幅挥舞着双手,对跑步进入内场的演员叫喊。
排演的是第一幕:西班牙塞维利亚街头士兵们交班换岗,烟厂女工趁午休来到街头,来到中央的喷泉旁洗梳。“Crazy!”列恩女士又是一声大吼。她告诉记者,扮演女工的群众演员还没完全入戏,没有尽情表达出西班牙人的那种热情奔放。“西班牙女人,热情起来,眼睛都像喷火,熊熊燃烧!”
下一幕,随着烟厂午休钟声的响起,“女工”又一次蹦跑到喷泉旁洗梳。这时,卡门出现了。按剧本要求,“女工”们要表现出对卡门美丽的强烈嫉妒,并互相纠缠厮打。当场,那些群众演员浑然不顾上海女性特有的精致和淑女风范,作泼妇状厮打倒在了草地上……
排练中,列恩不断示范,19世纪西班牙的女工该以什么姿态走路,又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面前的士兵和男人。她现身说法,抬头、挺胸、提臀,走路时不忘丢几个“喷火”的眼神,惹得人们不时发出笑声。
中场休息,累了,群众演员席地而坐,有的干脆躺在跑道旁的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不过也有人依旧兴致盎然,和同伴比划起了弗拉门戈舞。
记者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整个体育场内灯火通明,从中央的草皮、喷泉、主席台到四周的跑道,“机关重重”搭配了各种布景和灯光音响。首创的360度全视角观众座位把演出现场营造成一个多媒体的互动世界。顶棚上的聚光灯把体育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排练的时间过得很快,十点钟声响起,当晚整个演出即将结束。
最感人也最具人性化的一幕出现了。当所有群众演员汇集到整个体育场的中央,包括演出导演列恩、舞台经理贾斯佩在内的现场外籍工作人员都报以热烈鼓掌,对他们的演出致以最真挚的赞赏。列恩以西方人特有的幽默告诉群众演员:“你们今天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我希望你们吃好、睡好,一路平安!”
难忘20天
他们,不是演出的主角,甚至大部分一句台词也没有。可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卡门》恢弘的场景,没有今晚璀璨的舞台。
从9月29日开始排练到今晚正式上演,与《卡门》的亲密接触,对每一个群众演员而言,是值得回味的经历。
当终于要登上闪亮的舞台,最难忘的,还是这20天。
顾雯婷(上大法学院学生):爱上西班牙舞比我想象的难!整场演出我要出演三个角色:烟厂女工、村民和走私贩,统统没有名字也没有对白,来之前觉得很简单,大学生还搞不定!
可谁想最简单的舞蹈也要学半天,导演列恩老说我们这些大学生太害羞,不够自信,没有激情。她一本正经告诉我们,要“想象胸前有一条线把自己往上提”,要把自己表现得“高大丰满些”。听着简单,真要做起来不容易。毕竟没有什么舞蹈基础,东西方又存在着很大的文化差异。记得刚开始学习时,扭胯动作特别难,身体又僵又硬。导演倒是从来不急,说:“有人学得很快,但也有人需要更长的时间适应。”
不能落后呀。晚上排练完回到宿舍,我常常加加班,请室友当观众,让她们找找缺陷。就这样爱上了西班牙舞。那真的是一种非常美丽的舞蹈,那么奔放,那么性感,充分展示了女性妩媚的一面。
期待今晚,表现最好的自己。
杜亚凝(长宁区新泾镇街道居民):最尴尬的事喏,演出当中碰到最尴尬的事,是要我这样50多岁的人,坐到男同志的腿上。
当初居委会干部告诉,我被推荐去参加《卡门》群众演员面试,不要太开心啊!《卡门》的音乐么,我很熟的呀,那个《斗牛士之歌》,电台常放的。再说,我是新泾镇街道合唱团的成员之一,唱啊跳啊最欢喜。我被录取了,连我家里人也很开心,尤其是我丈夫,拍着胸脯说:侬放心去练好了,家里交给我。他果然说话算话,我排练完到家常常已近半夜,他还特地为我准备了夜宵呢。
后来知道,我所扮演的女工,有一幕需要和男走私者大跳热舞,还要坐在他们大腿上。侬晓得的,像阿拉这个年纪的妇女,思想终归比较保守,没现在年轻人那么开放,演着演着经常“搁浅”。外籍导演还开玩笑说,《卡门》在欧洲演出时,坐在男走私者大腿上的“女烟工”,想拉还都拉不开呢。
要说这次参加《卡门》演出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导演、舞台经理及主要演员这些“老外”身上谦虚、诚恳和平易近人的态度。很感动。
蒋月英(长宁区新泾镇街道居民):吃力但开心着这20天蛮吃力的。很多场景,要求群众演员在场上不停地奔来奔去。为了配上音乐的节奏,有时一练就是七八遍,好像长跑拉练。阿拉年纪大了,奔到满身大汗,想想也是不容易。
不过也蛮开心的。我算是街道里的文艺积极分子,打腰鼓啊,跳扇子舞,都是一把好手,我还参加过市里的palapala舞大赛呢。可歌剧这个东西,毕竟是高雅艺术,老百姓平常接触不到的。你不要笑喔,什么卡门卡窗,我以前是从来没听说过。那天里弄干部通知我来参加演出,我还在无锡探亲呢,一听就马上赶回来了。
哎,还是跟你说说遗憾吧。一个喏,不懂英文。舞台总监里昂很幽默的,老说笑话,常常把那些大学生笑得前俯后仰的,我们这些“土八路”就只能干瞪眼了。还有一个,那个戏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无袖的,膀子全露在外面,我胖嘛,终归不是很登样。不过穿给总监看,他说:“OK!”
这个我懂的,“OK”就是老灵咯。这次群众演员的经历,我也觉得很“OK”!
许慧琴(上海警备区文工团演员):学会“以眼杀人”
对我这个专业演员,参加《卡门》这样的大型景观歌剧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扮演的是一名弗拉门戈舞者。在文工团学习,排练舞蹈讲求的是力度和整体效果,但这次的舞蹈,蕴涵的表演成分较多,求“意”不求“形”,突出角色性格,强调个性发挥。
我印象深的,是西方人的幽默感。比如,演出导演列恩女士经常要求我们在跳舞时注意眼神的表达,按她的说法是“以眼杀人”。为了给我们表演这个效果,她经常随便拉一个中国男性演员,接着就用柔情似水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谁扛得住啊,一会对方脸上就泛起了阵阵红晕,然后列恩就一脸自豪地告诉在场所有人:“就是这种效果!”
这时,我们都已经笑倒了。
我给上海打满分
2万平方米舞台,1:1再现真实场景。此次《卡门》献演上海滩,规模创下了该剧有史以来的舞台之最。同样,群众演员数量也是创下了《卡门》演出十年之最。演出之前,记者采访了《卡门》的监制彼特。
问:我们知道《卡门》在其他城市演出时,也招收群众演员,你们给予他们报酬吗?
答:(《卡门》监制):歌剧《卡门》自1995年诞生以来,先后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瑞士苏黎世、德国慕尼黑、沙尔克等著名文化城市上演过,上海是其演出的第九个城市。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招收群众演员。但这次上海是创纪录的多。所有群众演员都是义务充当的,他们不拿一分钱,没有任何报酬。
问:既然没有任何劳务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人自愿报名充当群众演员?
答:《卡门》是当今世界上上演率最高的一出歌剧,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而它的音乐就更广为流传,像《卡门序曲》、《斗牛士之歌》这些都为世人所熟悉和传唱。我想,许多人完全是出于他们对《卡门》的酷爱,希望零距离接触《卡门》,切身体验一下它所带来的心灵震撼。
问:这次900多名群众演员中,大多数是没有任何艺术功底和舞台演出经验的普通市民,他们能否胜任《卡门》中的角色?
答:卡门的故事创作灵感源自于生活,剧中的人物如烟厂女工、农民出身的士兵和群众这些人都很普通,因此它是一出老少咸宜的剧目。我觉得由这样一群普通市民来扮演正合适不过,只有这些人才能不带修饰地还原《卡门》的原汁原味。
问:上海的群众演员留给你的印象是什么?
答:没来上海之前,我认为东方人比较保守、不苟言笑,还担心招不到那么多群众演员呢,没想到那么多人通过电话、E-mail等方式踊跃报名。我们忍痛割爱了40%的报名者。上海人的艺术修养和对歌剧的热爱,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问:可以给上海的群众演员打个分吗?
答:我想今晚的表演结束后,你会有自己的评价的。东方人比欧洲人含蓄,但是很好学,素质也很高,如果能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相信这些群众演员一定能够和专业演员一样出色。我给上海打满分!
问:《卡门》以后还会来上海吗?
答:由于演出成本高,排演制作难度大,十年来,《卡门》从未在欧洲以外的其他城市演出过。10月16日上海体育场的演出将是《卡门》在亚洲的首次“露脸”,也极有可能是《卡门》在亚洲十年内的唯一一次演出。期待今晚。
期待今晚,一场精致高雅的大戏。
期待今晚,普通上海人的完美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