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逆行
□ 董彦军
今天,已是正月十五。可恶的新型冠状病毒已肆虐了不算很短的时间。
清晨,山西新闻联播播出了11例确诊患者的行动轨迹,其中有3例先到的是山医一院。听到“山医一院”,心情不免焦虑起来。因为妹妹喜梅在那里上班。
掰着指头算一算,喜梅返回山医一院,从初一开始到今天整整15天了。
喜梅姓赵。25年前被人遗弃,被我三舅捡到。三舅未成家,常年在外打工。母亲作为他的老姊妹们中的老大,总愿意有所担当,就承担起了喂养喜梅的责任。喜梅7岁时,我三舅因病去世。临终前,反复乞求我母亲,千难万难也要把喜梅抚养成人。
喜梅小时候经常问我母亲,别人都有妈妈,我为什么没有妈妈呢?母亲就说,你妈生下你跑了。
母亲心软,为了满足喜梅叫妈的欲望,就在村里给喜梅认了个干妈,当然稍带着也就有了干爸。这样,小时候的喜梅跟别的孩子一样,也能不断地叫声“妈”。
喜梅15岁时,我母亲病危,临终嘱托我,一定要帮助喜梅长大成人。
喜梅从小在我家成长。见我们叫我父亲“爹”,她也跟着叫爹,直至现在,没改口,一直叫爹。
2011年,喜梅已是九年级学生,省人大代表马怀兰和县私人企业家周银柱两口子听说了喜梅的情况,就主动资助她读书。喜梅吃住在老马家里,跑昔阳中学上学。相处得感情深,喜梅称老马老周为妈妈和爸爸。
这世界上,恐怕只有喜梅有这么多的爸妈和爹。
喜梅考大学时,征求我的意见,报什么学校?我说,报医学类吧。医生用处大,将来这么多对你好的人万一生病就不用求别人。
2017年喜梅在山西省中医学院毕业。2018年入山西医科大学第一医院,在门急诊检验科工作。不久,任静脉采血中心组组长。
父亲有时候就会叨叨,走那么远上班,有点事也够探不上。听着是埋怨的口气,实质上是父亲想念喜梅。尽管她姓赵,我们姓董,但在父亲心中,喜梅是他最小的女儿。在我们心中,喜梅是最小的妹妹。大姊妹们常说,父亲最偏心喜梅。
腊月二十九,我回家,准备与父亲过年。此时,喜梅也正好休假,回到了县城,准备陪老马夫妇在县城过年。
父亲与我叨叨,过了年就82岁了,有今年没明年的,非常想与喜梅过个年。喜梅也到了谈婚论嫁年龄,万一明年成了家,以后恐怕很难与喜梅在一起过年了。
父亲叨叨着,商量着,乞求着。父亲叨叨时,我已拨通了老马夫妇的电话。老马夫妇估计是忍疼割爱,但是电话里积极支持喜梅与父亲一起过年。
我也愿意让喜梅与父亲一起过年,因为,疫情来临,我要在学校值班。父亲能与他最钟爱的小女儿在一起过年,他也特别舒心。当然,喜梅从小由我父母拉扯长大,跟父亲有超越血缘的感情,她也愿意陪父亲一起过年。
这个年,就在大家相互满意中安排妥当。
除夕,我回到乐平一中。喜梅回到方台村,我俩的爹身边。此时,她已距离山医一院大约400余里了。
大年初一,新型冠状病毒已然来势汹汹,武汉封城,全国确诊病例不断增加。恐惧与恐慌已在华夏大地上弥漫。喜梅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作为全省的大医院,肯定看病的人多,疫情来临,我作为组长必须在岗。
我知道山西当时没有太多的确诊患者。疫情的重点在武汉。我也知道她的假期是到正月初六。就随口问道:是领导让你回的吗?她说,不是。接着又说,疫情来临,我是组长必须在岗。
平素里,有什么事,她总是温柔地跟我商量,但这次,像是通知我一声,她要出发,口气异常坚定。
我放下电话,心潮起伏。感慨这个有一群爸妈爹的孤儿,从牙牙学语,到拼搏奋进,现在已能做出如此壮美的决定。
我也有点心酸,想念母亲。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乞求与嘱托,倘母亲活着,喜梅便不用给我打电话,母亲就是她的依靠,母亲会在千叮咛万嘱咐中送喜梅出发。
我不停地自责,这些年对孩子关心不够,不知当别的孩子都得到了亲生父母的嘘寒问暖时,她在经历怎样的五味杂陈。
十多天来一直替她担心。我不断提醒乐平一中的师生们:新型冠状病毒与我们其实就是握手与擦肩的关系,任何人都不能心存侥幸。其实,对任何人都是这样,要么被感染,要么差点感染。但做为一名医务人员,她必须迎难而上。
我也为她感到骄傲。当初考医校是为了用医学本领报答滋养过她的亲人们。可在关键时刻她选择了“逆行”,她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党和国家的恩情更大!
那天,在纷乱的思绪中,我被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惊醒,忽然想起是大年初一,这是炎黄子孙共同的特殊的千百年来喜庆的日子!
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才想起来提醒喜梅,初一是不跑车的。当我接通电话时,她已在去太原的路上。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她是女战士,身着白衣,如此多娇,又如此壮美!
为妹妹加油,为武汉加油!为中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