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皆故事
——走进《刁蛮公主》的幕后 |
|
《刁蛮公主》剧照。 这是一群为戏曲而痴迷的人。 大幕拉启,他们是公主、皇帝、侍女、使臣……女子面如姣、颜似玉,步履轻盈,唱腔温婉;男子眼犀利,手带劲,跨步稳健,唱词铿锵有力。走下舞台,他们是护士、教师、保安,维修电器、做司机、卖矿泉水、卖猪肉…… 正是这样一群业余戏迷,用两个月的时间,排出了一场“大戏”——大型古装粤剧《刁蛮公主》。 3月29、30日两晚,《刁蛮公主》在高明影剧院公演,台下座无虚席,许多老戏迷甚至连着来看了两场。受邀前来观演的佛山市琼花艺术剧院院长、第二十一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李淑勤大呼“出乎意料的好”。而细心的高明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陈新文发现,“皇帝”叶炽雄的手挺黑。 “大家就是爱好,就是奉献。除了奉献还是奉献,没有其它了。”说起排演这出戏所付出的艰辛,导演黎少华除了“奉献”二字,似乎再也找不到其它更贴切的词了。 “排演这出戏,难!” “排练出这出戏,真的很难!”这句话,记者在每一位演员嘴里,听了不下十几次。 《刁蛮公主》可以说是高明区政府、文联、区文化馆和戏剧曲艺家协会等用心的组织和支持下,才得以排练演出。演员抽调自高明区多个私伙局,最远的甚至从佛山禅城、香港赶来排练。 这是一个业余团体,平时唱唱戏没问题,要一起来演“大戏”,没报酬、没义务,谁也勉强不得,组织就是问题;况且,对于业余演员来说,从零起步,学到上台,更是不易;最后到了排练上台的过程,同样是考验:工作之余得抽时间排练,站台站到脚抽筋…… “皇帝”叶炽雄就闹过糗事。 由于是业余演员,久未登台难免心慑。公演的第一个晚上,台下每一段词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叶炽雄,居然忘词了!“驸马,驸马……”连叫两声,“皇帝”一瞬间讲不出下文。幸好“驸马”黎少华救场及时,自个儿冲到了“皇上”面前。 “后悔得我啊,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叶炽雄事后还是放不下。 其实,从去年10月决定排练《刁蛮公主》起,剧组就决定每周抽2~3个晚上的时间出来排练。但整个剧组,绝大多数都是业余的。“有时候打电话,这个人说没空、那个人说没空,抽不开身是事实,大家都是义务的,你又不能勉强他。”说起那段日子,身为区戏剧曲艺家协会主席的曾惠卿颇为无奈。 但更多人的支持,让曾惠卿感到欣慰。 在戏中,分饰“通政使”和“了空”两个角色的郭杏华,来自更合合水供电所。有一天晚上正要开始排练,导演黎少华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原来,郭杏华已经搭车到了明城,却发现老婆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他不得不重新返回家里。这一来一回,早已天黑,也赶不上到荷城排练了。 “感谢政府支持!”戏外,这是《刁蛮公主》剧组好几个演员都跟记者强调的,“没有政府给我们提供场地经费,我们演不了这出戏。” 《刁蛮公主》作为一批业余戏剧演员通力合作铸成的大戏,也是除高明去年的《祝枝山嫁女》之外,在佛山五区之中第一部能集业余演员之力排成的大型古装粤剧。 尽管有政府支持,但组织者们已经想得更远:“我们希望,高明粤剧能走向市场化。” “不需要收太多钱的门票,五块钱十块钱都可以,收回来的,都给演员当辛苦费。有这样的条件,我们也可以打造更多的文艺精品。”他们向记者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皇帝”:***背负丧母之痛坚持登台 记者尚未展开采访,就已不断听闻“皇帝”叶炽雄的一段趣事:在公演的当晚,陈新文就意外发现,“皇帝”的手怎么是黑的?文联专职主席钟伯均才告诉他,因为“皇帝”的职业是修摩托车,演出前,可能手上的油污还没洗干净。 其实,并不是他的手没有洗干净,只是当了12年的的士司机,又做了近十年修车行,相比于专业演员的细皮嫩肉,叶炽雄黝黑的双手就显得不正常了。 但叶炽雄令剧组印象深刻的事情,不仅仅这一件。 在去年的冬至前,《刁蛮公主》正在紧张的排演过程中,但叶炽雄的老母亲却突然病重,随时有离开人间的危险。 “当时,他每晚仍坚持来排练,但是总是时不时就要打个电话回家,问问老母亲情况怎样。”黎少华回忆起那段时间叶炽雄的艰辛,感慨不已。 可是,就在《刁蛮公主》排练就绪,即将去合水第一场登台献演的当晚,他的老母亲撒手西去。“真的没办法,那天晚上,剧组不得不找一个顶替了我上场。”叶炽雄说。 “演员是要有‘戏德’的。”尽管是业余唱戏,叶炽雄仍不停地跟记者重复着这两个字。“救场如救火啊!辛辛苦苦排练了这么久,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叶炽雄说,虽然卸下装扮时,想起老母亲仍心中落寞,但一旦踏上舞台,心里就别无他想,只会认认真真演好戏。 “皇后”:真正的“后宫之主” 如果没有曾惠卿,或许就没有《刁蛮公主》。 曾惠卿年轻时同样出身于专业的戏剧团,后来转行来到文化馆当馆长,如今,任高明戏剧曲艺家协会主席。 这几年,高明的民间曲艺组织一直在蓬勃发展,平日里唱唱折子戏,有时候也出去交流演出,但就没有人出头组织排练这种“有故事、有情节”的大戏。 文联的负责人看到此番情景,希望能推动高明民间曲艺文化的发展,就说动曾惠卿,希望她组织起一批人,带头排演大型戏剧。尽管知道将面临重重困难,但曾惠卿最终答应了,成为了大伙儿幕后的“后宫之主”。 演戏这一行,演员多有脾气,也挑角色,加上又是业余身份,曾惠卿勉强不得,常常左右为难。 一部大戏,有很多个角色,除了主要角色外,其他小角色也很难找到人。实在找不到人,她就只能找一些演员分饰两角甚至三角。 “我真的是自己心态要放好,要不然,憋都憋坏了。”说起排演的过程,曾惠卿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在其中。 “那对于你自己的角色呢?”面对记者的提问,曾惠卿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需要她协调的事情太多太多,对于“皇后”一角的饰演,真的成了她的业余之“业余”。 特写 “凤霞公主”:专赴江门拜师学艺 “刁蛮”的“凤霞公主”,原名麦凤珍,如今已落户香港。打小,她就是个粤剧发烧友,先后进入过高鹤剧团、江门剧团等专业剧团。1992年,她选择离开舞台,相夫教子,并在几年前移居香港,打算落脚发展。 “一听到这边要排这个戏,我就决定回来了,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先演好再说。”说起专程从香港赶回来排戏演戏,麦凤珍说。 尽管平时出于爱好会唱上几段,但10年后重新登上舞台,还是挑大梁的主角,麦凤珍备感压力。为此,她专程自费前往江门,住了几天,拜访年轻时教她唱戏的师傅,重拾舞台功夫。“唱戏和做戏不同的,上了舞台,动作要怎么处理,台步要怎么走,很多东西需要协调。”麦凤珍又强调。 拜师归来,麦凤珍就认真地排起了《刁蛮公主》,还自费花钱买了套上千元的戏服。 “驸马”:小老板当了大导演 台下显得温厚宽容,台上却一副将军派头的黎少华,既是“凤霞公主”的“驸马”孟飞雄,也是《刁蛮公主》全剧的导演。 练就一身唱练坐打的功夫,黎少华年轻时毕业于广东省粤剧学校,并分配到广州粤剧团,是大李淑勤一届的师兄,也算是剧组最具资历的“老戏骨”了。上世纪90年代初,由于粤剧行业发展不景气,黎少华就从剧团辞职,回高明开了自己的小工厂。 作为导演,黎少华需要考虑的比其他演员多更多,如何定角色、如何排场布局,演员举手投足要怎么做,都需要他来考虑。然而,这份压力,黎少华担当了下来。 初学的演员哪里不对,他就手把手地教。剧组里有一位年轻演员梁咏诗,演的是侍女喜鸾。尽管不是主角,却是第一个出场的。第一个出场的演员至关重要,演得好,戏接下去才有看头。而梁咏诗恰恰就是零起步。 黎少华为此费尽心思,跟她讲出场的身段、讲如何摆更优美的动作、如何通过身体的语言去表达潜台词,直至她表演得像模像样。 对于其他演员,黎少华同样耐心。“没办法,都是业余的,这一秒刚学会,下一秒他可能要赶回去剁猪肉了。下次回来又忘了。” “添福公公”:“发烧”保安逗乐全场 “我最开心的,就是在台上演出结束后,台下观众鼓掌称好。”在文化馆的保安室里,熊永川说起自己演戏的感受,开心起来,还“学”观众鼓了几下掌。 在舞台上,他扮演的是丑角——大太监添福,与公主对白,笑料百出。区文联的专家评价:在高明,没有第二个人可以顶替他演这个角色。导演黎少华评价:在这么多演员中,数他演得最入戏。 幕后,熊永川只是文化馆的一名保安。 “我是专业演员,专业演得好很正常,演不好才让人笑呢!你应该多采访那些从零开始的,他们才难得!”熊永川见到记者时,却不停地这样强调。 今年已逾50岁的熊永川,看起来朝气蓬勃。他说,1974年,16岁的他出于对戏曲的热爱,凭一己之力,考入了当时高要县的专业剧团,一呆就是十几个年头,后来还成了个小师傅,带了一帮学徒。 但是,天不遂人愿,上世纪80年代末,剧团解散了。当时的熊永川心灰意冷,萌生了厌恶戏剧的念头,并决意再也不听不看不唱戏剧。这一放,便是十几个年头。 直至2001年左右,为了宣传计划生育政策,需要送戏下乡,熊永川的领导才找到了他。“我本来不想再演了。”但拗不过领导,他只好到文化馆和同事排起对台戏。 同事完全没有演戏功底,熊永川演着演着实在看不过,就开始手把手教。 慢慢地,熊永川发现自己唱丑角越唱越好,更适合自己的风格。在《刁蛮公主》中,他扮演的太监添福,正是一个负责抖包袱的丑角。公演当晚,他却生病发起高烧,平日里饭量很大的他,一口饭也吃不下。然而,他却上完妆就正正经经地上台了——连续两晚,他都带病完成了所有演出。
文/图记者邱乐昀(其中舞台剧照由区文化馆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