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村街道绣源河畔沁书香

    绣源河畔山川蕴秀，土膏林郁，章丘先民世代依河而居，至今埠村境内三清观、长道观、望鲁门等殿阁楼台，所遗甚丰。明李开先（1502—1568）、清李廷启（1789—1849）两位藏书大家曾雅居于此，更使绣源河畔书香氤氲，古朴儒雅，沁润着章丘这个阅尽沧桑的千年古县。
    1936年，山东著名学者王献唐与好友邢蓝田曾六赴埠村镇鹅庄村访书，邢蓝田在《鹅庄访书记》中写道：“鹅庄属章丘，距济南百二十里，居明水之南，盖形胜所在地。庄分东西，地相邻接。东鹅庄为明李太常开先故居。…西鹅庄为清李京尹廷启故居，京尹号萼村字戟门，道光进士。”一地而有两位以藏书蜚声海内外的文化名人，不得不说是章丘乃至山东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迹。
    明嘉靖八才子之一的李开先27岁离乡做官，39岁罢官还乡，这位满腹经纶的太常寺少卿在故乡的山水间找到了精神的依托，濯足绣源，长啸西岭，藏书写曲，诗酒会友，给我们留下了大量宝贵的文化遗产。开先一生酷爱买书藏书，在做官之时，大部分薪俸用于购书，每当得知某地某家藏有某种善本时，总要费尽心机设法买来或者借抄。《荆川先生》卷二《李中麓藏书歌》中描述他的求书精神说：“中麓子，最好奇，平生苦心只自知。破冢将寻姬氏籍，凿山欲出禹王碑。鸟篆蚪文焚后字，白云黄竹删前诗。”“中麓子”指的就是李开先。
    李开先自谓“有好书之病”，罢官回归故里后，以文艺自娱，在章丘城周围筑起了五座藏书楼，因所藏的各种书籍超过万卷，还藏有天下许多秘本，因此将其命名为“藏书万卷楼”。李开先与另一位有名的藏书家焦竑都是当时最为有名的藏书家，有“北李南焦”之称。
    李开先一生醉心戏曲，因此所藏书册以南北词曲话本最多，有“词山曲海”之誉。他曾从自己收藏的千余种元人杂剧中精选16种，整理校订为《改定元贤传奇》，而新中国成立后影印出版的《古本戏曲丛刊》（第四集）所收的《元刊杂剧三十种》也正是当年李开元的旧藏。《元刊杂剧三十种》不仅保存了元人所刊杂剧的本来面目，而且使得14种元杂剧依赖此本存传于世，至今已成为中国文化遗产中不可多得的珍品。郑振铎在《跋脉望馆抄校本古今杂剧》中说：“物常聚于所好，山东于氏、李氏和清代的孔氏都是藏曲的大家。今所见的许多重要的曲本，殆书院处于山东。”由此可知李开先曲藏之丰富。
    李开先对于多方搜求的图书除精心收藏外，还对藏书予以整理和勘校，仔细整理，治理研读，藏书签帙必精，予以鉴赏和注疏，并付梓刊行，以广为流传。
    李开先一生结交了许多著名的文人学者，其中不乏著名藏书家，藏书家晁瑮就是其中之一。晁瑮的藏书门类之广，数量之多，于时称富，因此李开先《寄题晁春陵藏书屋》诗赞曰：“世史子长名姓芳，雄文巨笔述明昌。牙签悉付奚奴掌，缃帙频劳使者将。蝌蚪周书掘冢得，龙蛇禹刻出山藏。读书莫凿匡衡壁，自有窗前明月光。”
    李开先丰富的藏书以及他对藏书尤其是词曲书的整理及勘刻，对于保存我国古代文献作出了巨大贡献，在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皇明词林人物考》卷八《李伯华》对李开先的一生作了最精确的概括：“积书好客，豪宕不羁，著作甚富。如貔貅纵横，江海泛滥，一韵累百篇，盖白乐天之流也。”
    开先殁后221年，在邻村西鹅庄又出了一位大藏书家，这就是曾任清顺天府尹的李廷启，他44岁出仕，为官足迹、清廉政声遍及广州、雷州、湖北、直隶等大半个中国，并时刻关心家乡文化事业的发展，帮助吴连周定稿作序并出版了《绣水诗抄》。李廷启60岁时卒于任上，留下了“十年树木人何在，千里之官人未还”的人生遗憾。
    李廷启一生好雕版藏书，亲家马国翰与其同好，同样的教书生涯、官场经历和藏书爱好，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开始了浩瀚的辑书和雕版印书工作。据《续修历城县志》载：“国翰家贫好学，自为秀才时，每见异书，手自抄录。及官县令，廉俸所入，悉以购书，所积至五万七千余卷。”《章丘乡土志》载：“廷启著有《纫香草堂文集》二卷、《诗集》十卷，《诗余》一卷，《四书文》四卷、《试体诗律赋》各二卷、《夏小正诗》一卷行世。”这些雕版耗费了李廷启、马国翰毕生的心血，其中大部分为马氏所辑散佚无传的版本。
    李廷启去世后，书版归马国翰保管，但8年后马国翰撒手人寰，其继子想继承家产，其中当然包括这批书版，马国翰夫人却对女儿格外偏爱，暗地里将这批书版运往了李家，盖起了三间带夹壁的房子，将书版收藏起来。因此真正将这批雕版保存下来的，是李廷启的儿子李宝赤和儿媳（马国翰之女），他们继承父业，将二老遗稿整理重刻，这就有了《光绪十年甲申孟秋绣江李氏补刻》、《光绪十五年己丑仲春重校刊绣江李氏藏版》等牌记。清同治九年，山东巡抚丁宝桢曾命人将这批藏版取出复刊，并找工匠补刻了书版残缺者，但其复刊版本因数量较少，且多作为礼品送与达官贵人，现多散佚了。民国时期的大学者王献唐和邢蓝田曾多次寻访过这批书版，邢蓝田在他的《鹅庄访书记》里叙述他往访鹅庄的原因是，李廷启“与道州何绍基子贞昆仲交莫逆，故所藏何氏墨迹独夥。又与历城马国翰竹吾为儿女姻亲。竹吾卒后，所有玉函佚尽…慕其收藏之富，而惜其散佚也，于是先后六访其遗书焉。”此后60多年里，再无人问津。
    1999年秋，阴雨连绵，藏版老屋渗水，为防雕版损坏，李廷启五世孙李应顺将雕版取出，于2000年5月全部捐献给国家。这批藏版共5966张，每版28厘米长，18厘米宽，2厘米厚，涉及经史子集等书籍558部，约450万字。百年翰墨香，书亡版犹存。鹅庄藏书的重见天日，不仅是辑书史上的一项空前成就，而且解决了学者们到处翻查大量古籍的烦难，为他们进行学术研究提供了极大方便。这批雕版中有近十种书目在现存的中国各地藏书中没有印书，其中《尚书逸篇》、《尚书古文训》等，《中国丛书编录》、《山东文献书目》都没有登录。同时，一次性发现这么多名家著作原版，这在全国也是不多见的，这批雕版对研究清代山东的印刷技术、印刷史也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填补了中华文化史上的许多空白。
    漫步绣源河畔，堤坝叠叠，水流潺潺，芳草萋萋，竹树摇摇，似在聆讯家乡先贤的教诲；虹桥飞架，龙腾盛世，水幕幻境，流光溢彩，似慰开先好曲之乐。粉墙黛瓦，古朴敦厚，一缕淡雅书香自千年古县的记忆深处飘来，依旧沁润着绣源河畔的山川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