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明做一个安静的修书匠

　　修复古籍文献就像医生给病人做手术一样，每一本书都是一个生命，在垂危之际来到修复师手中，而修复师也像外科医生一样尽全力帮它们续命，让它们得以继续向今天的我们展示过去时光的吉光片羽。
　　崇明图书馆的“幸福烦恼”
　　又到了事业单位招聘季，这一次，崇明图书馆馆长王超终于不用再像往年一样因为招不到需要的人才而心急火燎了。
　　崇明图书馆坐拥古籍文献（1912年以前刊行）两万六千多册，民国文献五千多册，古籍文献数量比全市其他各区公共图书馆馆藏之和还多出许多。这些古籍文献，既是一种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也让崇明图书馆有了幸福的烦恼：如何保存、修复和利用好古籍是一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馆方多年来都在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而发愁。“如果技术不到家，很可能加速古籍的‘衰老’，为了对后人们负责，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古籍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樟木箱里，尽可能维持原样。”王超说。为此，几年来的崇明事业单位招聘中，崇明图书馆都有一个“古籍保护”岗位虚席以待，可无论多么求贤若渴，连续几年招聘都无果而终。究其原因，王超分析，开设相关专业的高校本就不多，其中多数学生一毕业就转了行，外加区级公共图书馆在吸引力上也有所欠缺。“一般只有省级图书馆才会引进相关人才，但我们不放弃，不招到人不罢休。”
　　去年，崇明图书馆终于等到了那个让他们“望穿秋水”的人——古典文献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王妍顺利通过笔试和面试，成了崇明图书馆的一员。王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对馆藏古籍进行整理和修复的工作也拉开序幕。
　　古典文献学的“一根独苗”
　　湖北姑娘王妍出生在一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家庭，父母都是葛洲坝的工程师，而她却“弃理从文”从小对中国古代文学更感兴趣，高考填志愿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古典文献专业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等进了大学，王妍这才发现她是30个同学里唯一一个不是被调剂进来的。
　　2013年大学毕业，王妍报考武汉大学古典文献专业的研究生，因为英语成绩稍差，未能如愿。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放弃所学，考公务员、当老师、做文秘，王妍并没有放弃心中的理想。她在武汉大学旁租下房子，用了两年时间，以一个旁听生的身份“蹭”完了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的所有课程。
　　2015年初，在上海工作的亲戚给她发来了上海事业单位报名信息，建议她来上海工作。2000多个岗位，王妍一个个看过去，只关注与她专业对口的岗位。看到倒数第三个时，王妍眼前一亮：崇明图书馆的“古籍保护”职位，专业要求是古籍修复和古典文献学。王妍报了名，并顺利通过笔试，在随后的面试中她过硬的专业知识得到了考官们的一致认可。
　　在王妍的大学微信群里，教授向学生们介绍起最新的古典文献研究成果，有个“不解风情”的同学打断他：“老师，我们现在都转行了，用不到这些了。”教授好不尴尬。作为班里坚持所学的“独苗”，王妍忙安慰老师：“老师，还有我在呢，我在上海崇明图书馆努力着。”
　　挥洒青春的“全科医生”
　　古籍修复是一门传统而又高超的技艺。古籍破损的原因有虫蛀鼠啮、霉蚀、老化、磨损等各种原因，古籍修复师要像一名全科医生一样开出不同的修补方案。修复师不仅要具备化学、生物、美术方面知识，还需要在材料、墨迹等领域有相关研究，如果在古典文献学造诣深的，还会附上“修补记”，写下古籍上缺损的文字。修好一本书，通常需要十几天甚至是几个月的时间。王妍坦言，这项工作实践比理论更重要，她仍在向上海图书馆的专家们学习求教中，目前只尝试过最简单的修复。
　　王妍的另一项工作是给每一册古籍和民国文献“验明正身”。在恒温恒湿的古籍室内，王妍带上白手套，用一块板垫着书本取书放书，像对待初生的婴儿那样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变得轻柔，以防呼出的热气沾染了古籍。她一一记录下它们的作者、版本、版式、批校题跋等内容。表格上的每一个记录，王妍都格外谨慎，存疑之处留着空白，待查阅资料确认后填写。有时，一本看似人文历史价值不大的古籍在整理记录过程中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超和王妍都有一个一致的目标，对这两万多册书籍进行全面修复整理后，再制作成数字化资料。“这样需要查阅资料时，就不必再翻阅原书，更利于古籍保护。”王妍说。而这项浩大的工程，可能需要这个年轻的“修书匠”付出全部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