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日报触摸史迹太史桥一战溃败日军活焚自己轻重伤员
本报通讯员 吴文杰 本报记者 章良
编者按:太史桥,长阳高家堰境内一座小石桥。清代同治年间,长阳把总赵宗鼎主持修建。因赵宗鼎正直铁面,百姓以宋朝铁面御史赵卞作比赞誉,因此称此桥为太史桥。七十多年前,作为石牌保卫战的重要一役,太史桥血战闻名全国。日军欲攻占重庆,因太史桥一战而止步,西进梦灭!
今天的太史桥仍然不失险峻雄姿
近日,记者再次来到了这里,涧深树密。从南岸桥址往下游走不到30米处,有个小卖部,记者见到了正歇脚的魏家洲二组村民范厚登。得知记者来意,他随手一指前方几米处的路边,告诉记者,1995年他参加修建丹水漂流接待中心,就是在这条沿魏家洲到太史桥不到3米宽的公路边,挖出当年埋葬的日本人尸骨。
历史已经沉寂,太史桥当年惨烈一战,中国守军究竟因何名垂青史?
中国军队抢筑工事
日军为何要迂回攻占太史桥?
1943年夏天,抗日战争中著名战役鄂西会战(日本人称之为江南战役)揭开序幕。
战役开始前,攻方是日本军队。
5月初,侵华华中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横山勇纠集十万之众及战机100余架,发起战役,企图夺取川江第一门户石牌要塞,以威逼重庆。日军一路沿长江西进,集中火力,主攻长江西陵峡石牌要塞;一路沿宜(昌)恩(施)古道,入侵长阳,包抄石牌。
之所以如此布局,狡猾的日本人知道正面强攻石牌,毫无胜算。如果打下了高家堰,从侧面包抄石牌,石牌将一举可得。太史桥,是日军夺取石牌的咽喉要道。
要完成从侧翼包括石牌,有几个重要关口:天柱山、馒头咀、香花岭、墨坪、木桥溪、太史桥。
5月25日晚,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下达两路进攻令。
27日夜,日军十三师团夜间打着灯笼、火把攻抵天柱山,企图趁夜色攀越天柱山,但被击毙近400人后,暂时后撤。
太史桥战役前半年,江防前线移防的部队搬运辎重越过险峻的山崖
馒头咀,是交通要道也是商贾要道。南依大山,下临丹水,中为珠包,是个易守难攻的关隘。战前小集镇很是热闹,住有十五六户人家,有小餐馆、杂货铺、栈房、骡马店等,当时***军队还在此设立了战时临时警察所,中国军队第五师第十三团负责守卫馒头咀高地。
26日晨,日军抵达生姜坪向馒头咀进犯。中国军队死守,日军用飞机和大炮向馒头咀发起立体猛攻。中国守军将士浴血奋战,甚至与日军展开肉搏,致日军尸横遍野。
与此同时,天柱山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日军从正面进攻天柱山3天未果后,5月28日,再施迂回诡计,从丘家坡抄小路经何家垭至下百溪,迂回攻向馒头咀。中国军队死守馒头咀。见正面强攻无望,日军找到当地一李姓向导,由他带路翻野人山插到馒头咀背后下百溪。此时天刚亮,中国守军一个预备连正在吃早饭,日军突袭而至,双方展开血战。据当地见证过这一场面的百姓谢晓年回忆,战斗之后3天,他们回来时,在下百溪一带见到中国阵亡将士倒在地上,与日军尸体交叉在一起,有的咬着敌人耳朵,有的死死抱住敌人,而有些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日军偷袭,因为当时手里还端着碗、嘴里还含着饭。整个场面异常壮烈!
因被日军从后面包抄,中国守军随即奉命放弃馒头咀。当地人后来说,这个为日军带路的李姓汉奸此后再也没人见到,应该是被日本人杀了。
香花岭是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山村,中国守军第五师从南北两侧高地封锁路面。其中1个连防守香花岭东侧的下马石山间。数日苦战后,我方守军饥疲难忍,但仍拼死抵抗成倍于己的日军的猛烈攻势。终因火力悬殊,该连大部牺牲,日军也损失惨重。这块小地方现在因此被当地人称为死人子坡。
5月29日,日军占领香花岭、三岔口、小朱坪、四方塘等地,随即4000多名日军在十余架飞机支援下向墨坪、木桥溪进犯。
5月30日上午9时,日军第十三师团攻占墨坪镇;5月30日下午,日军进攻木桥溪。木桥溪是石牌前方的战略要冲,中国守军第五师十三团防守于此。该团一营营长王嵩高率机***连和步兵连与敌反复争夺,战况激烈。激战中王嵩高身负重伤壮烈牺牲,副营长袁琳生立刻接任营长,指挥余部在木桥溪以北高地与敌激战,直至夺回太史桥以东阵地,但该营死守木桥溪几近全营战死。
攻下木桥溪后,大批日军猖狂向距木桥溪三岔河口仅500米的太史桥猛扑。
木桥溪、太史桥卫星地图
太史桥血战日军被下了套
一个山村小桥居然以官名来命名,是因为这个地方位处古宜恩要道,实在太险要了。
太史桥大峡谷,地形狭隘,溪河双翼山峰陡峭,易守难攻。作为防御计划的制定者,蒋介石和第六战区长官部一致认为,这是最理想的外围决战之地,也将成为日军最好的坟墓。但同时,一旦这里再次失守,日军包抄,石碑将无险可守。
太史桥一战,关系全国抗战!
太史桥处,点兵河、丹水南北二溪至此汇合后向东流去,形如一个丫字。溪边石山壁立,组成一个硕大的磊字。两岸高山夹峙,中间溪流急湍。因为战略上的需要,战前太史桥早已被破坏,桥两头陡峭绝壁,通过极为困难。
在战役之前,守军早已在此完成了坚固的工事。当木桥溪激战之际,中国守军第五师主力十四团、十五团以及师直属营已进入太史桥北侧高地,与木桥溪以东高地十三团阵地连成一片,三方均已部署形成口袋状火力网,只剩东边木桥溪沟的网口张着,等待日军进口袋。
日本《大东亚战争展望》一书中,对鄂西战役(日本称宜昌对岸、江南两作战)的记述
进犯太史桥的日军不知道中计,攻占木桥溪后,日军沿溪沟以密集的纵队向前直冲企图夺取太史桥。
也许是日军该灭。就在日军攻抵太史桥前两天,暴雨倾盆,溪水暴涨,日军进攻只能顺溪而进。另一方面,中国守军的火力网早已构成。太史桥,成了消灭日军的屠宰场。
溪沟正面桥头,守军利用并立的3块石板为掩体,向敌人展开猛烈射击;两侧的高山山腰,布有密集的暗堡结成火力网,日军的冲锋无异于自杀。日军虽有数十架飞机支援,却因山谷狭窄不敢俯冲,在高空盲目投弹以助威,炸弹却大多掉在丹水河中。残暴的日军故伎重施,攻坚不下便放毒气弹,但山高涧深,毒气散开后,对山腰的中国守军无影响,却因风把毒气吹向了进攻的日军,让日军再也不敢使用。
连续两昼夜,中国军队接连打退日军十余次冲锋,日军尸积山谷,士气绝望。隐蔽于密林和山洞里的中国守军看准时机,迅速跃入桥东狭道,冲入敌阵,与日军展开白刃战,杀声震撼山谷。
由于五师官兵英勇作战,日军第十三师团终于被阻于太史桥、木桥溪一带。此战歼敌1000余人,但我军也付出两连守桥战士全部阵亡的代价。
从日军江南战役开始到太史桥一战,日军被歼近4000人。而此时,中国守军几路完成集结包抄,日军渔洋关重镇被中国军队复夺,后路被断。为避免全军覆没,31日拂晓前,日军开始仓皇崩逃。在崩溃中,日军上演了人类自有军队以来最丑恶、野蛮的一幕。
见证过日军活焚自己人的戚遇桥老人。照片拍摄于2013年5月。老人生于1926年,木桥溪村二组人,2014年去世
日寇逃命活焚自己轻重伤员
对日本这个民族的争议,自战后至今仍不绝于耳。但日军在宜昌进攻太史桥不下后,一路狂奔逃命,上演的丑恶暴行,而且是针对本民族自己人的暴行,却少为人所知。在记者几次调查中,面对这些鲜为人知的史实,仍旧震惊不已。
木桥溪的戚遇芝老人是这一事件的见证者之一。2007年采访时,她回忆说,日军进占木桥溪前,全镇人都逃了,当年她就躲在后面山上。1943年5月30日深夜,日军从太史桥撤退进入木桥溪。因为担心天亮后中国军队大举反攻,日军在木桥溪大富人戚华甫家一处依山挖的密室,将太史桥抢回的部分死尸、连同受伤行动不便的重伤员,一起关在一起,准备焚烧。在淋上汽油前,不管死人活人,每人砍下一根手指头带回,之后便开始了浇油焚烧。半夜除了冲天的火光外,从大火中传出的日军伤员被火烧的阵阵惨叫让人听着不寒而栗。离此不远仍坚守太史桥的中国军队第五师师长刘云翰、副师长邱行湘等也见到了木桥溪冲天火光,闻到了山风里传来的一股股腥臭味,知道是日军在焚烧尸体。不久,日军发起攻击,他们断定日军这是佯攻,准备逃跑,便命令部队不待天亮全线追击。
在连夜撤退木桥溪前,日军一把大火将整个小镇全部焚毁。
高家堰镇,在日军进占之前,是一个沿河而设的大镇,从设镇伊始,当地居民为方便取水,背水面山而居,但太史桥战后,这里从此改变布局。时至今日,全镇主体建筑全部背山面水,房屋前是公路,公路到河边有数十米到近百米的滩涂。是什么原因让当地居民舍近求远彻底改变全镇布局?
原因就在那次战斗后仓惶逃命的日军。日军从木桥溪撤退后,被后面的中国军队紧追,一路狂奔,到了高家堰,轻、重伤员已成负担。残暴的日军再次上演丑行,在原高家堰丹水古渡口不远处的河边,架起庞大的木堆,将自己的轻、重伤员连同死尸近百人砍下手指,之后架上火堆浇油点火,火光冲向半山腰,惨叫声沿山谷传向远方,焚烧的臭味四处弥漫。随后,日军将整个高家堰镇点火,全镇130多栋民居被彻底焚毁。战后高家堰镇重建,因为日军在河边火烧自己的轻重伤员,因此再建时当地居民避晦,全部远离河边。
在此次战斗中,日军焚烧自己军人尸体、轻重伤员还不止这两次。2007年记者采访李盈华老人时,他讲道,1943年5月26日,日军在攻占馒头咀时留下了400多具尸体,也有重伤员。日军因为此次进攻属孤军深入,侧翼包抄石牌心切,同时对后路被切时时担心,因此无暇顾及伤员,特别是重伤员。在金家坪,日军就曾放火焚烧过自己战死士兵的尸体和部分重伤员。
凶残的日军在失利时的丑行、暴行远不止于此。
日军仓惶后撤中,中国空军与美国空军以大编队机群协同战斗,给日军以重大杀伤。并将日军第十三师团主力围困于宜都附近。6月3日,中国军队完全恢复战前态势,第三十三集团军第七十四军及第二十九集团军亦先后克复暖水街、王家场、新安,进迫至公安附近。7日,宜都被围日军在飞机掩护下并施放毒气,经过激烈战斗付出重大伤亡后突出重围。但可笑的是,因为仓皇撤退,又要抢渡长江,日军十三师团长赤鹿理中将混乱中一度亦告失踪。
在日军后撤至长阳榔木溪时,发现一处难民棚,日寇居然点火焚烧,数百难民惨死。
日军的无耻、残暴、丑陋,因此战役,深深烙印在了宜昌人民心中。
(本版图片第一张和最后一张由章良摄,其他由市档案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