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福利院里度过第14个除夕
1月22日,除夕。午后正是大多数家庭吃团圆饭的时间,居民区里鞭炮声此起彼伏。沿着通往市社会福利院的矿福路往山坡上走,鞭炮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在养员楼二病房,护理员陈英正和一个同事在看护养员。45岁的陈英,15年前调到社会福利院病房工作,只在家里过过一个除夕。除夕值班是按顺序排出来的,这些年下来,丈夫和儿子都习以为常了。
养员的寝室都在阳面,午后的阳光照进窗子,屋里暖意融融。相比之下,阴面的护理员休息室就显得阴冷多了。在里面坐了一会儿,记者就觉得有点冻脚了。值班的陈英脚上穿着厚棉鞋,白大褂里一直穿着棉服。
二病房住着67名女养员,年纪最小的正值青春妙龄,年纪最大的已经超过80岁了,都患有重度精神疾病。陈英说,从小年到除夕,不少养员家属过来探视,还有病情稳定的十多名养员被亲人接回家过年了。这让其他养员情绪波动挺大,有的吵囔着要回家。对此,陈英和同事们只能通过分发水果、零食,组织唱歌跳舞、在走廊里运动,转移养员的注意力。对个别情绪特别不稳定的养员,还要进行单独安抚。
长长的走廊里,排成两列纵队的女养员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再走回来,如此往复。当所有养员结束运动回到娱乐室后,陈英注意到了一个呆立在寝室门边的瘦小身影。
娟子(化名),来!听到陈英的呼唤,那瘦小的身影缓缓走近是个目光有些迟滞的年轻女子。陈英安慰了她几句,把她也送进了娱乐室。
养员的眼神一变,就得注意了,很可能要发病。这份警醒是数次挨打和长期工作经验积累的结果。刚到社会福利院工作时,陈英被分配在男养员病房,因为给两个打架的养员拉架,她第一次被打。养员发病时力气大,动作也快,我被打蒙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打的。如今,她对各种精神疾病患者发病的前兆都能做出精准判断,在养员发病前就会做出妥当处置。
看了一会儿电视,陈英领着养员们唱起了歌,歌声不算响亮,但很整齐。陈英说,在院里过除夕,比在家里热闹。家里就仨人,院里六七十人在一起,大家又唱又跳。养员们都有表演欲,一问谁想唱歌,大家都举手。初一一早起床,养员看到你就给你拜年问好。你给她们带好吃的、对她们好,她们都知道。
初一早晨8点左右,陈英交完班就可以回家了。但在这之前,除夕这夜的睡眠被三到四次巡视和两次叫夜分割得支离破碎。陈英说,如果不按时叫夜,有的养员会尿床。每次叫夜,陈英和同事把养员送到厕所后,确定她们小便过,才把她们送回寝室。
这些年下来,陈英的睡眠变得很浅,有一点响动就醒。夜里听着养员起夜、开关门的声音,她根本睡不了多久,只能等次日回家再补觉。有几次,她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打盹坐过了站。
这些苦处,陈英从没对家人提过。有时候,丈夫下班回家,看到拥被而眠的妻子,还会有点不满意: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咋就那么累呢?儿子小时候也对她不理解,嫌她的工作不好,不好意思跟同学提。
让陈英欣慰的是,如今丈夫和已升入中学的儿子渐渐理解了她工作的意义。有时候,儿子还会由衷地对她说一句:妈,你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