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在银行间市场的成功实践访上海清算所总经理周荣芳
十年前,银行间市场清算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清算所”)在上海成立,这是我国金融市场唯一一家专业化独立运作的中央对手方。十年来,上海清算所在我国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建设上取得了喜人成绩。值此新中国成立70年之际,记者采访了上海清算所总经理周荣芳,畅谈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在银行间市场成功实践的第一个十年。
记者: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上海清算所也迎来十岁生日。作为我国金融市场唯一一家专业化独立运作的中央对手方,上海清算所有怎样的成立背景?
周荣芳:2009年11月28日,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银行间市场清算所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成立。在特定时间、地点新设特定机构,确实有着比较深刻的背景。
首先,当时我国的场外金融市场,即银行间市场,逐步进入到了一个汇率、利率衍生品不断创新和快速发展的新阶段。衍生品交易有着生命周期较长、风控难度较高等特点,需要专门的清算机构来提供清算服务。从当时银行间市场实际看,成立独立法人组织形态的专门机构,也有利于切断市场参与者、清算服务提供者、中央银行间的清算风险传递链条。
其次,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国际社会对爆发成因、传导机制进行了深刻反思,在场外衍生品市场全面引入中央对手清算机制问题上达成共识,并在2009年匹兹堡峰会上由G20国家元首确认为监管目标。从时间上看,上海清算所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第二家、亚洲第一家新设的中央对手清算机构,仅次于纽约美联储牵头设立的洲际交易所集团清算公司。
也是在2009年,建设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正式确定为一项国家战略。可见,上海清算所的成立,有着天时(国际金融危机的危中有机)、地利(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人和(中国人民银行对金融市场的顶层设计)等多方面深刻背景,是中国金融市场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怎么评价都不为过。
记者:我们了解到,这十年来,上海清算所在我国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建设上取得了喜人的成绩,请介绍一下上海清算所中央对手清算业务发展概况,以及在此过程中形成了哪些工作思路?
周荣芳:回顾成立十年来走过的路,上海清算所在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建设上,可以比较自豪地说取得了基本成功:
一是业务规模。2018年,上海清算所中央对手清算业务规模124.6万亿元,占当年银行间市场相应交易规模超过10%,鉴于债券市场集中清算、托管结算机制目前仅在上海清算所层面实现了有效衔接等因素,这一比例已经比较可观。特别要看到的是,银行间市场利率衍生品、外汇和汇率衍生品交易,其中央对手清算占比已经双双超过50%。二是产品体系。目前,上海清算所中央对手清算业务全面覆盖债券(现券、回购)、利率衍生品(利率互换、标准债券远期)、外汇和汇率衍生品(即期、远期、掉期、期权)、信用衍生品、大宗商品衍生品(六个行业十几个产品)等领域,产品条线非常完整。三是监管评估。上海清算所严格按照《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原则》(PFMI)国际标准建设中央对手清算风控体系,2016年被中国人民银行认定为合格中央对手方,是国内首家被金融监管部门认定的合格中央对手方。市场参与者以此为依据,可向各自机构的金融监管部门申请适用更为优惠的风险资本计提政策。四是国际认可。在跨境监管认可层面,上海清算所已获得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授予的不行动函,欧盟的第三国中央对手方认证申请工作也已进入最后环节。国际行业协会治理参与层面,上海清算所是全球中央对手方协会(CCP12)现任主席的派出单位。
能够取得上述成绩,主要原因是在中国人民银行的正确领导下,上海清算所结合实际、主动作为,搭建起了银行间市场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四梁八柱”。
一是现货清算和衍生品清算并重。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建设的新进展集中在场外衍生品市场,但我国场外衍生品市场规模比较有限。只有全面覆盖现货交易和衍生品交易,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规模效应才能尽快体现出来。二是利率汇率衍生品清算机制的创新。例如,利率互换在2014年实现强制集中清算,我国继日本、美国之后,成为全球第三个强制集中清算政策落地的国家,引领国际趋势,同时,也在国内市场上形成了集中清算机制促进交易规模倍增的示范效应。三是信用以及大宗商品衍生品清算业务的突破。上海清算所2018年推出信用衍生品集中清算业务,基本上与信用衍生品的交易发展同步。上海清算所在大宗商品衍生品清算业务上,更是瞄准国际趋势,以清算机制创新带动交易市场发展,从零开始建设场外大宗商品金融衍生品市场。
记者: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引入推广,是不是一帆风顺?上海清算所过去十年中,开展中央对手清算业务存在哪些困难和挑战,是如何应对的?
周荣芳: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引入推广,绝不是一帆风顺,更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面临着多方面的困难和挑战,需要长期努力。
首先,中央对手清算机制与传统双边清算机制的竞争必然是长期存在的。从本质上讲,中央对手清算机制对场外衍生品有着产品标准化程度、交易规模、市场流动性、价格公允度等多方面要求,并不是所有场外衍生品都能纳入;从条件上讲,市场机构要从传统双边清算机制转换为中央对手清算机制,涉及观念更新、系统改造、人员培训等大量有形和无形投入,也面临创新或跟随的策略选择。因此,对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经济激励(优惠的风险资本计提)与约束(双边清算需执行更严格保证金标准),有迫切需要。目前,我国有关政策制订落实还都不够到位。
其次,我国场外衍生品市场相比场内衍生品市场,发展不足的情况更为突出。从衍生品的场外原发创新、逐步标准化、最终部分成熟产品引入交易所等内在逻辑看,场外衍生品理应比场内衍生品的市场体量更大、产品更为丰富。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统计,2018年底国际场外衍生品市场存续期合约名义本金为544.4万亿美元,是场内衍生品市场的约6倍。2018年全年我国场外衍生品市场交易量为136.1万亿元,仅占同时期我国场内衍生品市场交易量的65%。这就使得我国场外衍生品中央对手清算机制的活跃交易、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管控风险、促进创新等优势很难充分发挥体现出来。
最后,在开放环境下建设中央对手清算机制,需要法律等配套环境的相应完善。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我国虽在中央对手清算机构新设、强制集中清算政策落地等工作上居于全球前列,但必须看到,在国际场外衍生品市场上,发达国家金融机构仍处于主体地位、监管机构仍处于强势地位、制度环境仍处于领先地位。这种情况下,上海清算所在当前服务外资金融机构以及今后服务境外市场时,面临着一些实际的困难。上海清算所向美国、欧盟申请合格中央对手方的资格认证,都涉及到在跨境监管协调上进行制度建设、制度对接。
虽然存在着这么多客观困难和长期挑战,但上海清算所毫不懈怠、不忘初心,在中国人民银行正确领导下,以“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历史担当,十年来,在产品业务创新、经营提质增效、市场服务营销、政策环境营造、理念宣传倡导上,能干多少就最大程度干多少,能干快些就努力争取快一点。从结果看,功夫不负有心人,确实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记者:站在新的起点上,上海清算所如何继续建设好发展好中央对手清算机制,为我国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出新贡献?
周荣芳:前不久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审议通过了《统筹监管金融基础设施工作方案》,这是中央有关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的最新要求,对上海清算所下一个十年乃至更长远发展,具有重大战略指导意义。
一是规范化、确保安全运行。安全运行是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生命线。中央对手清算机构风控体系建设是国际金融市场政策、理论、实务研究探索的热点和前沿领域,在PFMI基础上,围绕如何提升中央对手清算机构韧性、可恢复、可处置,形成了大量的成果。上海清算所紧密***、深入借鉴国际经验教训,不仅规范性经受了我国金融监管部门、境外金融监管部门以及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金融部门评估规划(FSAP),还逐渐成为国际最佳实践的贡献者,在国际行业协会中主动发挥作用。今后,上海清算所将继续高度强调规范性建设,牢牢守住安全底线、红线。
二是市场化、提升服务品质。中央对手清算机制扩大份额、彰显功能,归根到底,要以市场为中心,切实增强对市场参与者的吸引力。上海清算所在不停创新的同时,既注重精耕细作,如利率互换强制集中清算延长合约期限、解决非法人产品参与障碍;也注重同业联动,如和交易前台实现X-Swap实时接单、和托管后台对接标准债券远期实物交割;还不忘降低费用,如债券外汇清算业务引入超额累计优惠、大宗商品衍生品清算业务精简收费项目;更主动宣介推广,如“清算所沙龙”已成为业内知名的思想交汇平台,有关法律建议已得到立法司法部门认可。今后,上海清算所将继续以市场化的手段,把全市场的事情办好。
三是国际化、助力对外开放。上海清算所处于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前沿阵地、关键位置,在中国人民银行正确领导下,卓有成效地开展了工作,今后,上海清算所将继续主动开展国际化工作,在巩固金融市场基础设施跨境合作网络的枢纽地位、支持保障金融市场“引进来”和“走出去”上,形成特色。
“一骑飞歌唱辽阔,万里关山越坦途”。上海清算所已走进新一个十年的发展新征程。感恩时代、不忘初心,上海清算所将在中国人民银行正确领导下,高质量建设金融市场基础设施,为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出新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