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雀尽管飞
初夏的赫章县河镇乡海雀村,土地里的庄稼长得正“欢”,村四围的山上,丛林间的杜鹃花开得十分鲜艳。从海雀后山往山下看,一栋栋白墙青瓦、斗拱挑檐的黔西北民居,掩映在茫茫的林海中……
就在这海雀人抓住良机,大搞生产的时节,著名记者、新华社贵州分社原社长、1985年5月在《国内动态清样》发表“引发毕节革命”内参文章的刘子富,又一次回到他多年来一直牵挂着的海雀。
海雀真正进入世人视野已近30年,30年弹指一挥,30年沧海桑田,“海雀模式”引领海雀从积贫积弱走向欣欣向荣,刘子富侃侃而谈——
“海雀模式”挑战世界级难题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农村生产关系作了重大调整,普遍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到1984年,全国粮食生产登上新台阶,农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声不绝于耳。”采访刘子富,他一打开话匣,就作了个背景铺垫。
“在这样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赫章县和海雀村因连续遭受自然灾害,加之乌蒙山区切割深、地貌破碎,自然灾害频繁,生存环境极其严酷,联合国有关专家曾经下了‘不具备人类基本生存条件’的结论。”刘子富说。
“天灾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条件叠加,导致1984年赫章县粮食欠收,人均占有粮食396斤,纯收入110元。到1985年5月底,赫章县有12000多户、63000多人缺粮断炊或即将断炊。”刘子富回忆道,“时任海雀村支书文朝荣当时告诉我,没有粮食吃,就吃树皮,树皮也吃光了,就吃黄泥巴,吃了泥巴人会生水肿病,甚至死亡!”
“当时,作为新华社记者的我,将在赫章县海雀第一线偶然发现的真实情况,当机立断,急电上报中央。1985年6月2日,时任***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习仲勋同志看了我写的内参报道后,当即作了重要批示。”
海雀村的极端贫困引起了中南海的震惊、关注和揪心。中央领导同志在1985年6月2日首次发出“请省委对这类地区,规定个时限,有个可行措施,有计划、有步骤地扎扎实实地多做工作,改变这种面貌”的中国当代扶贫动员令。
1985年和1986年,时任贵州省委书记***先后两次赴赫章农村调研,1988年6月,***批准建立由他倡导的毕节“开发扶贫,生态建设”试验区,挑战中国南方喀斯特贫困山区面临人口膨胀、生态恶化、经济贫困“三大难题”,海雀村成了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国家级“开发扶贫,生态建设”试验区的发祥地。
“‘海雀模式’ 是历届毕节各级党委、政府从海雀村所处中国开发扶贫的典型环境和特定历史条件下,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探索、实践、试验、总结和提炼,海雀村党员干部、苗族、彝族各族人民群众发扬‘不甘贫困,自力更生,苦干实干,科学发展’的模式。”刘子富说,“到2013年底,海雀村农民人均纯收入已从当时的33元增加到5460元,人均占有粮食从214斤增加到636斤,变化像‘飞’一样。”
扶贫开发的丰富实践和所取得的阶段性成果,让刘子富很欣慰,他说:“‘海雀模式’扶贫理念,挑战的是人口膨胀、生态恶化、经济贫困世界级‘三大难题’,具有‘标本性’、普遍性和重大战略意义和现实意义。”
海雀“天拉长了,地扯宽了”
“中国‘海雀模式’在世界减贫事业上占有一席之地。”刘子富提到,多年发展的历史事实定位海雀村是拉开中国当代扶贫开发序幕的地方,这对中国扶贫事业、对与中国西部欠发达、欠开发地区农村类似的世界欠发达国家和地区,都产生积极影响。
赫章县经历了初始阶段的民政救济式扶贫,“撒胡椒面”式的扶贫,逐步由“输血”式扶贫转变为“造血”式扶贫,发展到产业化扶贫。而今,各级党委、政府和驻村扶贫工作队员正坚持“六个到村到户”,进一步向“精准”扶贫高标准看齐。
通过科学地实施植树造林和退耕还林,海雀村而今共有林地1.34万亩,户均62.9亩,人均16.1亩。群众每年可获退耕还林补助款24.8万元,全村森林覆盖率由当年的5%升到70.4%。刘子富说,这也是在“飞”。
看到海雀近年玉米亩产由200-300斤提高到500-600斤,脱毒马铃薯亩产由1500斤增加到3000多斤,全村1870亩土地,靠推广科学栽培技术和使用良种,实现产量翻番。刘子富说:“从海雀村的实际出发,有针对性实施科学兴农,大力推广地膜覆盖栽培技术和使用杂交玉米良种、推广脱毒马铃薯,粮食产量倍增,对脱贫有大帮助。”
“过去海雀农民没钱,没粮,只得走开荒种粮的路子,结果林子毁光,土地沙化,越垦越穷,陷入恶性循环。而今,同样是高寒山区,同样是这些地、这些人,有科学技术的武装,一下就把海雀的‘天拉长了,地扯宽了’。”刘子富笑道。
“‘杈杈房’留着教育下一代”
“海雀村近30年的改革、试验、发展的轨迹充分说明,海雀村在中国拉开扶贫事业序幕的历史地位,海雀村在毕节试验区创建过程中发祥地的历史地位,决定了海雀村是毕节试验区中的试验田,是中国‘三同工程’中光彩夺目的‘同心村’。”刘子富说。
在海雀,台盟中央前后捐款80多万元,用10万元修公路,10万元建学校,10万元建村活动中心,10万元解决饮水安全,剩下的全部用于为72户改造危旧房。中央统战部重点帮扶危旧房改造,对每户补助4000元。深圳市福田区资助150万元,用于铺通组油路,解决出行难的问题。
提起海雀村在台盟中央等有关对口帮扶单位的扶持下,兴建了一所完小,在校学生逾200多人,全村适龄儿童入学率达100%,还办起了学前班时,刘子富忆及当年:“那时的海雀小学在山沟里,只有5个小学生、一个教师、一间破土墙房,屋顶破洞一个挨一个,晴天难遮阳,雨天难挡雨,两个石头支一块木板就成了课桌。”
“赫章县第二、第三产业基础相对薄弱,交通不占优势,在农村特别是像海雀这样的边远山区和民族聚居地,贫困落后现象尤为严重。”刘子富说,“要着力抓教育这个最大的民生工程,着眼长远,立足未来,均衡发展教育,实现教育公平,推进教育持续发展,斩断贫困代际恶性传递链。”
现在,海雀已有189户住上了文明家园,建成通村油路12公里、通组油路3.5公里、联户路7公里,硬化农户院坝1万多平方米,投资16.3万元,建成了人畜饮水工程和精神文明活动站、新农村卫生室等。刘子富说:“村里那几栋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杈杈房、土墙房、茅草房,建议留着对比教育下一代。”
“‘海雀模式’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中国西部边远山区、深山区、石山区、高寒山区、少数民族聚居区、集中连片贫困地区最早开展扶贫工作、最早进行开发式扶贫、最早展开扶贫攻坚大决战、敢于向人口膨胀、生态恶化、经济贫困世界级‘三大难题’挑战,探索绝处逢生、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发展和治穷致富、共同富裕、建设全面小康的鲜活‘范本’,”刘子富总结道。
将要离开海雀时,这位年过花甲、谦逊儒雅、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海雀寨门口,腰板笔直,恋恋不舍地向远山张望,仿佛在说:海雀,你就尽管“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