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老村的华丽转身

　　深圳市龙岗区甘坑新镇“产城融合”发展调查

　　[甘坑新镇大门]

　　甘坑村曾因落后、水灾等因素一度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很多人感慨：“想不到在深圳如此繁华的城市，竟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甘坑村的名字源自这里地势低洼、甘泉汇聚成坑而得名。这个地处深圳东部的客家小村，距离全国著名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区坂雪岗科技城仅数里之遥，却一度是拾荒者的乐园。

　　“一下暴雨，水能淹过膝盖。水患严重，环境恶劣。”华侨城文化集团总经理胡梅林在接受《经济日报》记者采访时坦陈，甘坑的古村落元素并不是主动保护的结果，而是被动保留，“这里曾因为落后、水灾等因素，一度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很多到过甘坑的人都会感慨，“想不到在深圳如此繁华的城市，竟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2006年以前，甘坑村曾是深圳为数不多的扶贫点之一。据甘坑社区股份合作公司副董事长、居委会副主任谢俊风介绍，处于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经济发展十分迅猛，甘坑村却因环境恶劣始终没有抓住发展机会。村子里，除了村民自建的农民房，这里仅有一两处工业园，进驻产业低端，入住人员素质不高，加上本身基础设施薄弱，导致环境、安全、社会管理隐患多。村里的客家老屋后面，边坡经常垮塌，雨污没有实行分流处理，下水道经常堵塞，村民早几年就搬去更高地势的新村居住，旧的客家老屋几乎没人住、没人修，日渐落败。谢俊风说，“如果没有后来甘坑小镇的整体改造，特别是如果没有华侨城文化集团的进驻，那些老房子迟早要倒塌”。

　　甘坑所在的吉华街道党工委书记、办事处主任龙云告诉记者，甘坑村共有1200多名原住民，除外出务工者，常年居住800多人，有正常劳动能力者约500人。在2010年之前，这里的房租每平方米仅有两三元，村集体收入一年也就1000万元，居民人均年分红不到1万元，与深圳整体的经济繁荣程度十分不匹配。特别是当地妇女自谋职业难度更大，如何通过统一的管理和培训，让她们实现就业，是当年最紧迫的问题。

　　如何因地制宜、突出特色，让甘坑老村改变困局？当地管理部门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清晰的思路。其实，甘坑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村落。流传数百年的民间传说、保存了数十上百年的客家老屋和浸透在村民骨子里的客家民俗风情，正是甘坑客家文化的精髓所在，也是甘坑老村焕发生机的资源和优势。

　　小镇：植根客家文化发展文创产业

　　以客家文化为核心元素，通过一系列文创开发，来讲述中国传统文化故事、传扬东方美学，就是要把传统文化元素“翻译”成现代化的世界通用语言。

　　2011年，考虑到甘坑老村周边生态环境不错，有山有水有老房子，还有客家文化资源，甘坑村开始尝试把位于地势最低处的17万平方米老村改造成古色古香的生态园或文化园，并请来客家商人江坤城修缮村里的客家老建筑，修旧如旧，在保留现有人文历史资源的同时，打造多元化的客家文化小镇。

　　江坤城是古建筑收藏爱好者，他把自己上世纪90年代从闽赣等地收集来的十来座明清时期特色古建筑搬至甘坑。

　　2016年初，甘坑村里已有可歇息的安逸院落、可回看的百年传统、可享用的客家美食，成为深圳都市人回归本真生活的休憩之所。

　　正是江坤城秉持这份客家情结、精心打造的甘坑客家文化小镇，吸引了华侨城集团。

　　2016年5月，华侨城集团与龙岗区政府签约，并成立华侨城文化集团，致力于整个小镇及周边区域的开发运营，通过实施“文化+旅游+城镇化”战略，采取与政府、村民和股份公司合作方式，以创意、管理、资本介入，通过IP文创、VR内容科技产业、古镇生态旅游和旧城改造，实现产城游一体化。

　　“签约后，我们对甘坑文化资源重新梳理。”胡梅林说，“客家凉帽”是一种辨识度很高的特色民俗文化，被列为广东省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而甘坑社区的凉帽村历来就以凉帽制作闻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凉帽村家家都是凉帽作坊，工艺精湛，是深圳的凉帽生产基地，出口东南亚、英国、法国等国家和地区。

　　在胡梅林看来，凉帽体现的是客家人的珍贵文化。“客家人注重就地取材，精耕细作。在客家人的观念里，他乡是故乡，与自然形成伙伴关系但不固化。”胡梅林表示，“我们希望把这些古老文化‘翻译’成现代语言，通过小凉帽讲述客家人的价值观，再衍生出文化产品、绘本故事、特色酒店，形成旅游项目黏性和注意力经济，让人们知道甘坑、注意甘坑”。

　　胡梅林告诉记者，用数字手段表达和展示传统文化是华侨城文化集团的主要方向，挖掘和开发本土文化IP，推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则是甘坑客家小镇的发展重点。这一探索在今年5月的第十三届文博会上已初见成效。甘坑小镇一举成为文博会分会场，首届小凉帽国际绘本大赛、小凉帽民谣节、小凉帽绘本大师工作坊、客家民俗展览等一系列活动为小凉帽文化IP化首次探路，短短几天时间吸引7万多人走进甘坑，全国文化界人士将目光投向这个悄然兴起的文化小镇。

　　“效果大大超出预期，我们原计划用5年时间打开小凉帽IP的知名度，没想到1年就完成了。”胡梅林希望以小凉帽为IP元素开发一系列衍生产品。

　　小凉帽IP的打造仅仅是一个引子，以客家文化为核心元素和灵魂，华侨城文化集团正在进行一系列文创开发，来讲述中国传统文化故事、传扬东方美学。胡梅林将这一转换称为“翻译”：“把传统文化元素‘翻译’成现代化的世界通用语言，不存在年龄差，没有地域差异，人人可以接受。”他认为，“文化传承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它固定在一个地方供人参观，因为参观完人们走了也就逐渐淡忘了”。

　　在华侨城文化集团的整体规划中，甘坑客家小镇将既保留生态田园风光，又有民俗建筑、节庆美食文化，同时借助现代流行的文化创意和虚拟现实科技，发展数字创意产业。尽管如此，在未来发展中，甘坑客家小镇将始终保持原貌。“不但如此，我们还会进一步复原传统生活场景。”胡梅林表示，“客家文化是我们的根，是过去的根也是未来的根。有时候好的创意文化之根找都找不到，甘坑就有现成的，我们一定会保护好”。

　　新镇：产城融合造就未来之城

　　未来甘坑新镇将打造成龙岗创新发展、产城融合、文化特色的典范。新镇的打造将带动整个片区环境配套，彻底改变区域产业结构

　　“甘坑小镇是甘坑村的核心部分，但甘坑新镇是以甘坑村为核心的片区统筹概念，包括甘坑村周边的三联村、水径村的部分空间，面积达12平方公里，占整个吉华街道辖区面积的三分之二。可以说，甘坑村代表着甘坑的过去，甘坑小镇代表着甘坑的现在，而甘坑新镇则代表着甘坑甚至是龙岗区文化产业的未来，这也反映了甘坑新型城镇化的3个阶段。甘坑新镇将由华侨城文化集团牵头，打造中国首个数字创意产业中心。”龙岗区文化产业发展办公室主任闵玉辉介绍说。

　　目前，华侨城文化集团已与龙岗区及相关各方达成协议，联手推动整个片区的更新改造。这是华侨城构建的首个新型城镇化示范基地，将通过产业园区和旅游、金融互动，集聚上千家数字创意和文化科技企业，向甘坑输入华侨城所擅长的创意和管理，把传统村镇改造成独具特色的文化科技新镇。

　　“甘坑新镇将以PPP模式建设，总投资500亿元。”胡梅林志在以建设“新型城镇化的国家级标杆”为目标，把甘坑创建成文化、生态、科技、旅游四位一体的文化特色小镇，打造国家级数字创意产业中心、国家级生态保护与建设示范区、国家级文化产业示范园区、国家5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新兴产业示范区和全国重点特色小镇，成为蜚声中外的“文创第一镇”。

　　在新镇规划建设中，龙岗区专门开展了甘坑新镇项目产业规划研究。根据这份研究报告，甘坑新镇的建设将系统解决周边发展面临的五大问题：产业形式较单一，产业结构较低端，新兴业态不足，发展模式落后；企业产品创新不足，创意人才匮乏，配套设施落后，赢利模式单一，销售渠道被动，缺乏核心竞争力；人均产值偏低，专业化程度有待提升；内外交通不便利；外围工业区落后。

　　龙岗区委书记高自民告诉记者，龙岗将甘坑新镇作为“创新模式的典范，检验政府创新能力、工作能力”的项目来抓，要用“改革的办法、创新的思路”，为龙岗落实深圳“东进战略”、打造深圳东部中心和东部文体旅游高地注入强大动力，将其打造成龙岗创新发展、产城融合、文化特色的典范。新镇的打造在带动整个片区环境配套的同时，将彻底改变整个片区的产业结构，补齐这里的第三产业“短板”。

　　甘坑新镇的发展也承载着龙岗区发展的厚望。高自民表示，甘坑新镇将作为核心承载区，带动龙岗区周边文化产业园区和项目升级，同时辐射整个龙岗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在人口、经济、资源和环境相协调的发展中，实现城镇化的可持续推进。

　　未来的甘坑新镇在原有客家小镇的基础上，将重点突出产城融合，重新规划为5个功能区：文化旅游小镇，文创故事实验室，绿道主题鲜花农庄，山水剧场公园，华侨城艺术家园。

　　据甘坑新镇总体建设指标预测，甘坑新镇将集聚自然生态、文化地理遗址、客家非物质文化、内容文创产业、高新技术应用型产业和创客新居民等六大元素于一体；未来将驱动整个龙岗区产业经济的发展，实现地区生产总值增加值超3000亿元，新增上市公司超50家。

　　村民：共同参与 安居乐业

　　当地村民凭借自己的手艺，参与到为游客提供原汁原味的客家服务中来，会更有自豪感，也能让传统客家文化得以“活态”传承和发扬

　　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深圳很多村民因房地产开发一夜暴富，甘坑村因地理环境制约没有赶上快速发展的第一班车，却恰好因此留住了一块净土，然后保住了一片自然风光和生态资源，招来了华侨城这只“金凤凰”，给村民们带来了新的期待。

　　“看到华侨城来了，我们真高兴！以前我们村是深圳最穷的，现在情况好转了，房租也涨了不少，日子过得更踏实了。”当地村民陈云青乐呵呵地说：“以前出去旅游，会觉得那些旅游景点多好多美，现在出去就发现，都不如我们甘坑。”陈云青称，等周边道路修通，甘坑村就更好了，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从目前来看，以文化促发展的城镇化给甘坑当地带来的收入是实实在在的。一年多来，甘坑的人流量上涨了10多倍，今年“五一”小长假最高达到10万人次，有些位置租金上涨了至少3倍。这些变化给村民带来的直接收入，是村里物业租金明显提高。据龙云介绍，2016年与华侨城合作，村民当年分红就增加了近三成，村里以前欠着的工程项目款也在这一年全部还清。“现在村里房租最高的达到每平方米180元，接下来，华侨城几个项目建完以后，一定会水涨船高。”龙云说。

　　产业更新中村民们如何拆迁安置？胡梅林表示已有充分考虑，“基本上实现就地回迁，并根据协议给予村集体10%至30%的物业面积可供对外租赁。有了稳定的集体资产，产业调整中村民居住问题都能就地解决，过上富裕生活”。

　　胡梅林称，甘坑新镇未来发展离不开客家文化，需要原生态的客家生活体验。“当地村民都有手艺，我们希望大家都参与到为游客提供原汁原味的客家服务中来。而且，亲自参与家乡建设，村民们会更有自豪感，也能让传统客家文化得以传承和发扬。”

　　颇有想法的村民张裕光已经有所打算。受凉帽IP形象推广的启发，这位凉帽手工艺人打算翻修他的凉帽制作间，招收学徒，让更多人观赏制作凉帽的乐趣，把凉帽手工艺传承下去。在甘坑社区凉帽居民小组，张师傅向记者现场展示了凉帽制作的工艺。他告诉记者，制作一顶凉帽，要花费很多功夫，从一开始到山里选竹、采竹，到破篾、织笪、扫桐油，再到剪帽圈、装耳带，要经历整整33道工序。

　　张师傅说，以前优秀的凉帽师傅能织出“锦绣中华”“福禄满堂”等精美花样，但是这些艺人都已经老了，而凉帽手工制作习艺时间长，难以机械化生产，全靠手工刀砍、破削和编制，年轻人不愿意学，凉帽工艺恐将失传。让张师傅感到欣慰的是，随着甘坑小凉帽IP的开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再次关注这项传统技艺，张师傅又有了可以继续干下去的事业。

　　除了“非遗”项目“客家凉帽”，甘坑新镇还有传统舞蹈“麒麟套”、传统美术“手指书画”等传统文化值得传承和推广，还有客家糍粑、茶果、娘酒等特色饮食，还有远近闻名的“客家月嫂”等品牌。这些传统和特色文化元素的挖掘和展示，将带动当地村民在甘坑新镇发展中发挥力量，间接帮助村民、特别是当地中年妇女实现再就业。

　　“华侨城的新型城镇化建设将探索当地居民共同参与机制，使老百姓更富裕、就业更充分、生活更幸福。这也就是人的城镇化。”华侨城集团党委书记、总经理段先念表示，“以文化与旅游产业为主导，借助‘文化+旅游+城镇化’模式，华侨城在新型城镇化开发中，将首先强调当地历史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不只是保护建筑等有形实物，更强调人的‘活态’传承”。

　　编者按

　　7月21日，《经济日报》整版刊发《客家老村的华丽转身——深圳市龙岗区甘坑新镇“产城融合”发展调查》一文，讲述几年前一个危房扎堆、逢雨必涝的破败客家老屋村，经过甘坑人对古村落保护性开发，与华侨城集团联手，通过综合整治、修旧如旧等方法，让甘坑这个客家老村华丽转身，致力打造传承客家文化的“中国文创第一镇”。本报现将全文转载如下，以飨读者。

　　核心提示

　　深圳龙岗区甘坑村曾是脏乱差、逢雨必涝的客家老屋村。当地以客家文化为基础和核心，通过引进我国龙头文化企业华侨城集团，挖掘和开发本土文化，打造特色小镇。如今这里随处可见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传统手工作坊里“客家腌面”美味飘香……在深圳东部，一个古朴典雅、恬静闲适又深具发展潜能的文化小镇正在崛起。

　　沿着深圳龙岗区甘坑客家小镇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漫步，“十里”现代艺术生活馆里满溢休闲气息，小镇居民在客家民俗博物馆前挥毫泼墨交流书画心得……与这些闲适景致相对应的，是紧锣密鼓修葺中的鼓楼，忙着装修的小镇家风家训博物馆、客家体验农场、小凉帽酒店、VR乐园，以及正在精心描绘的中国数字创意产业中心的宏大蓝图……

　　调查手记 特色在“双绿”

　　我国推进特色小镇建设的目的不仅在于改善人居环境，更在于可以带动巨大的消费和投资需求，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这项建设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载体，是实现“中国梦”的重要路径。

　　特色小镇建设规划是一个综合的系统工程。科学、合理、系统、有序、因地制宜地设计发展方案是特色小镇成功的关键。我们在推进特色小镇建设时，必须始终注意到绿色发展方式、绿色生活方式是其中最根本的要素。

　　首先，要保持和彰显小镇的特色。小镇规划要顺应地形地貌，融入山水林田湖等自然要素，彰显优美的山水格局和高低错落的天际线，严禁挖山填湖、破坏水系、破坏生态环境；要坚持按照绿色发展要求，有序推进特色小镇的规划建设发展。这是落实新发展理念、加快推进绿色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

　　其次，要尊重小镇现有格局、不盲目拆老街区，保持小镇宜居尺度、不盲目盖高楼。在此基础上，下细致功夫解决老街区功能不完善、环境脏乱差等问题。要避免采取将现有居民整体迁出的开发模式，而是建设小尺度开放式街坊住区，营造宜人街巷空间，适宜的建筑高度和体量。

　　第三，要传承小镇传统文化、不盲目抄搬外来文化。小镇建设应延续传统风貌，注重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统筹小镇建筑布局、协调景观风貌、体现地域特征、民族特色和时代风貌；新建区域应延续老街区的肌理和文脉特征，形成有机的整体；新建建筑的风格、色彩、材质等应传承传统风貌，雕塑、小品等构筑物应体现优秀传统文化；要活化非物质文化遗产，充分挖掘利用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建设一批生产、传承和展示场所，培养一批文化传承人和工匠，避免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低俗化、过度商业化；要体现文化与内涵，培育独特文化标识和小镇精神，增强文化自信，避免崇洋媚外，严禁建设“大、洋、怪”的建筑。

　　第四，推进特色小镇建设应“一镇一业”，防止盲目造镇，防止误入“大城市化”“房地产化”的歧途。小镇建设应从产业入手，依据产业规划确定城镇规模，而非简单地扩大基建规模。培育特色小镇不能靠地方政府大包大揽，要遵循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的思路，充分发挥企业主体作用，尽可能调动企业的积极性，让企业成为特色小镇开发运营的主体并全程参与特色小镇的设计、规划、建设、管理等过程，避免造出一座座“空镇”“睡镇”。

　　第五，推进特色小镇建设应以人民实现安居乐业作为成功的最高评判标准。小镇建设不可避免要重新整合资源、规划设施、调整产业结构，更不可避免要招商引资，用产业化代替落后的生产力、用集约化提高落后的生产效率。但不管采用何种方法、手段，“有舒适的居所可住、有合适的工作可做”是特色小镇建设必须坚持的两个原则。整合后的资源，应该要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使人们能就地获得满意的工作。同时，辅以更好的文化设施、更好的教育、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和更优美的环境，这样才能算是成功的特色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