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化和商业化的夹缝中黄梅戏草根剧团依然坚守
人物名片:李文杰,男,出生于1982年,黄梅戏故乡——湖北省黄梅县新开镇人,黄梅县新开黄梅戏剧团团长,湖北省黄梅县戏剧艺术团法人代表。2004年至2007年,在安徽省文化音像出版社《黄梅戏外景大全》系列音像VCD中出任主演。3年中先后录制1000多部戏1000多片碟片。2011年8月,代表黄梅戏参加江苏文艺广播电台《梨园漫步》十周年晚会专场晚会演出,并获表演优秀奖。2012年8月,率团参加南昌市中秋圣塔火焰晚会演出,原南昌市市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会长李豆罗题词 “艺无涯”相赠。
1月8日晚,大型黄梅戏《活字毕昇》在黄冈职工活动中心首演,这部由省黄梅戏剧院演出的大戏迎来一片叫好声。
地处农村黄州区堵城镇大庄村的李满顺老人,没有机会看这部大戏,但他不遗憾,因为他仍然沉醉在三天前村里上演的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唱段里,为他们演出的是来自黄梅县的草根剧团,团长是32岁的黄梅县新开镇人李文杰。
很多城市里的娱乐项目没有延伸到这里,因此,黄梅戏在农村仍然很受乡民欢迎,演出前,老人们会从家中搬来板凳观看演出。如今在城市化和商业化的夹缝中,李文杰的草根剧团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坚守着一个活在民间又即将消逝的传统舞台,他们传承下来的传统与信仰,在现实窘境里显得如此脆弱,却又顽强。
爱戏之切 登上舞台唱响7省农村市场
4日,傍晚。黄州区堵城镇大庄村李家祠堂大舞台,曲终人散。
挂满戏服的后台上,团长李文杰一边陪着妻子陶秋月卸装,一边和她商量着明天要演出的剧目。
10年来,他和他的剧团,以每年演出300多天、平均每天两场的密度,长年奔波于粤、闽、浙、苏、皖、赣、鄂7省。“每到一处,戏台一搭,锣鼓一响,很快便是人山人海。”在最简陋的舞台上,面对着最底层的观众,传唱着前人们传下的曲目。在远离殿堂的田头村间,这些民间艺人们用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让黄梅戏这枝土里长出的小花,依然散发着泥土的芬香。
10年前,李文杰在专业剧团演不上戏、又挣不着钱。2004年,22岁的李文杰决定从专业剧团出走。他找到当初把他招进剧团的老团长说:“我今后要出去‘要饭’了,能不能把团里用不上的‘破烂’给我撑撑脸面?”
在仓库里好一阵翻腾,李文杰最后“死皮赖脸”地要到了4个木箱、2个喇叭、2盏灯和几件旧戏服。回到家乡黄梅县新开镇,他找来几位朋友,组建了一支只有10来人的小班子。
唱了不到一个月,剧团就停摆了。不甘心的李文杰借来摩托车,开始跑江湖。骑行13小时到江西武宁县,逢人就问“要不要唱戏”。好不容易接下戏,赶紧租下小剧场,1元钱1张票,连唱7天,虽然每人每天只分到6元钱,毕竟有进账了。
走一路,唱一路。没有剧场,有空地就是戏台;不做票房,有人出钱就开唱。没有唱词,演员就在“36大本72小本”传统剧目中,寻找类似情节抓词;没有曲谱,乐队就依据特定的“叫板”来伴奏;没有导演、编剧,登台前花半小时安排提纲和角色,演员现编现演。日积月累,剧团现在能拿出上百部戏,不仅能唱黄梅戏、花鼓戏、晋剧、庐剧等,还能表演舞蹈、变脸、杂耍。
李文杰唱的是戏,闯的是江湖。10载春秋,黄梅周边几个县的农村演艺市场,戏约不断。偶尔也走“上层路线”,凭实力竞争政府送戏下乡项目,一举拿上江西进贤县和湖北黄州区的大单。
如今,剧团拥有28名演职人员,今年营业收入可达200万元。成为黄梅县几十个民间剧团中首屈一指的职业化戏团。
入戏太深 走下舞台难以承受生活中的尴尬
农村市场,一样竞争激烈。唱好了,年年有戏演;唱砸了,一条戏路就断了头。
在民间剧团,每个团随时都能拿出上百部戏供观众选,每个演员都随时能演五六个角色,还能客串舞蹈、变脸、口技、杂技等特殊表演。即便如此,观众们仍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要求。
与专业剧团“照方抓药”不同,民间艺人们都有一门“唱水戏”的绝活。随时安排提纲和角色,一部新戏就能上演,至于对白、动作和演唱,都靠演员临场发挥。只要是观众点得出戏,演员们都能现编现唱,还能唱得天衣无缝。2011年,他们在江西省进贤县演出时,应观众的请求,将一部只有2小时长的戏唱到了4个多小时,还赢得了满堂彩。原江西省南昌市市长、著名书法家李豆罗得知内情后,惊叹不已,欣然写下“艺无涯”相赠。
如山歌般明快的旋律,近似于普通话般的唱腔道白,让黄梅戏通俗易懂,老少皆宜,有着广泛的地域适应性和厚实的群众基础。艺人们一直十分珍惜前辈留下的饭碗,演出时无不全力以赴。有的农村唱戏,为了热闹,一直保留着唱“对台戏”的传统:在同一场地,同时请两个剧种两个班子对唱。“我们越唱人越多,他们越唱人越少,最后他们就唱不去了。”说起这些辉煌的往事,李文杰和演员们总是一脸得意:“说起唱戏,谁也唱不过我们黄梅戏。”
李文杰的剧团,20个演员中,有6对夫妻,一对母女和一对姐弟。
夫妻团里的夫妻,大多有着类似的经历:在台上因唱戏而结识,在台下因帮忙扛行李、洗衣服而接近,在剧团好心人的撮合下走到一起,然后两人在生活中继续演绎那些舞台上的故事。
舞台上的夫妻,往往要共同承受生活中的尴尬。前些年,演出市场不景气,鲁小波、兰金鑫这对夫妻同时唱戏,辛苦一年也就只能糊口。回家过年时,听着亲友眉飞色舞,高谈阔论,他俩捏着干瘪的口袋如坐针毡。兰金鑫不止一次地感叹:“我的名字里那么多‘金’,怎么命里老是缺钱?”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的经历,所以这些艺人们虽然夫妻都唱戏,但他们大多不希望孩子们子承父业。他们把孩子放在城里上学,希望他们不再漂泊,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入戏太深,爱戏太过,既是民间艺人们的幸福所在,也是不幸的源头。唱了20年小生的夏建文,也曾改行打过工,做过生意。但一离开舞台,他就傻了,呆了,痴了;只有回到舞台上,他才感觉到眼明了,手快了,整个精气神回到了身上。戏在魂在,唱了一辈子的戏,戏已经成了这些民间艺人们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