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一位采石老板见证的灰黄与葱绿
见到汤子云时,他正给自家苗圃一棵棵枸骨树整枝。一簇簇、一团团,独特树形如株株盆景,满眼葱绿。
而在一年前,汤子云每天主色调只有灰、黄。一年间,作为孝昌县周巷镇黄庙村村支书,他关停了已开采13年的碎石厂,将全部精力投入村基础设施建设和自己的100多亩苗木,浸润在久违的绿色中。
2014年,按孝感市生态旅游发展战略要求,孝昌决定,用3年时间分批关停全县碎石厂。本月底,最后11家碎石场将全部停供炸药。
汤子云经历的灰黄与葱绿,见证了这场历时3年艰难的“山体保卫战”。
惊人暴利与“碗状”山体
2002年,从上海回到老家的汤子云,投资200多万元在周巷镇建起伦国碎石厂。当时的京珠高速修建需要大量碎石,孝昌县也鼓励当地老板兴办碎石厂。
受京珠高速、汉十高速以及天河机场等大型建设项目带动,孝昌碎石产业步入黄金发展期。然而,小采石场设施简陋,安全生产条件差,2003年发生炸石坍塌事故,3人死亡。此后,该县对碎石开采进行专项整治,采取提高门槛等方式,逐步清理安全生产和环保不达标的小矿山,碎石开采企业陆续更换设备,实现规模化开采。
到2013年,碎石厂最集中的周巷镇,每年由碎石行业提供的税收占全镇税收的七成。全镇15家碎石厂,共容纳1000多人就业,并带动运输、机修、餐饮等行业的快速发展,串起一条长长的碎石产业链。
这一年,汤子云碎石厂纯利润达1000万元以上。
一部分人富起来,却留给青山满目疮痍。
2日,记者在周巷镇龙泉村看到,偌大的风山已被掏空成碗状,雨山也被挖去一半。灰白色的山体裸露,寸草不生。
风山和雨山,曾被当地人寄予“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望。可时至今日,炸山的震动、漫天的粉尘、破损的道路,让碎石厂周边7个村万余群众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脚泥”成常态,该镇7座原本清澈的水库,有3座受直接影响。
“镇上通往碎石厂的主干道周袁线,每天车流量达到1000多台次,每年因碎石运输引起的大小交通事故达10多起。”周巷镇委副书记李立群介绍。
耗费4小时的断电与当被告的县长
长期开采导致环境污染、山体裸露、道路破损,群众禁采呼声不断。
地处国家级生态主体功能区,境内还有双峰山、观音湖两个国家4A级旅游区,生态环境恶化制约了孝昌可持续发展。“全县碎石厂每年能提供2000万元左右税费,但与其破坏的生态相比得不偿失!”县委书记吴琼说。
广泛听取意见、集中讨论后,2014年10月,该县出台《碎石厂关闭工作方案》,决定在2016年底之前,分3批关闭碎石厂。
关停一个碎石厂,意味着砍掉一棵“摇钱树”,难度可想而知。因涉及债务纠纷、土地补偿、土地和沟渠恢复治理等方方面面,矛盾冲突极大。
第一家碎石厂被依法断电时,原本20分钟可完成的现场操作,被阻挠至4小时后才解决。“那场面可谓惊心动魄。”县政法委书记蔡传杰回忆。
今年3月,位于周巷镇新民村的一家碎石厂对关闭停产不服,将孝昌县县长胡斌告上法庭,成为孝感市首例由地方政府一把手出庭应诉的案件。“推进艰难,但我们依法依规,有底气。”胡斌说。
10月,孝感市中院依法驳回该碎石厂诉讼请求。
“接到关停通知时,我也不情愿。不过,全家白天在碎石厂干,晚上在村里住,那么严重的污染怎么会看不见?村里的伢们最遭殃啊。慢慢地,我想通了。”去年12月,汤子云的伦国碎石厂顺利关停。那时,他已当选为黄庙村村支书。
转型带头人与自掏千万的希望之路
黄庙村曾是个软弱涣散村。去年初,村两委换届时,镇干部和老村支书刘福民劝汤子云回村掌舵。当选村支书第一年,汤子云带领大家把村里电改造了,又引来了自来水,得到群众拥护。“当村支书,就要带着大家一起富。光自己赚钱,有什么意义?”汤子云一直在思考,村里出路在哪?关闭碎石厂后,他豁然开朗——一条心盯着苗木!
周巷镇十里苗木长廊是孝昌一景,黄庙村也有种植苗木传统,但因进村道路狭窄,坑洼不平,货车开不进去。苗农销售苗木,只能用小三轮拖到村头再装车,效率极低。
汤子云打定主意先把路修好。他个人出资1000万元,给村里修通了30多公里6米至8米宽的通组、通户水泥路。到现在,除最后2个组外,村里12个组已全部通路。
汤子云流转了100多亩地,在村里建起苗木基地,培育桂花、樟树、对节白蜡、枸骨等。
其他采石老板从抵触到效仿,纷纷转型。宏发碎石厂的老板龚平生,在周巷种下200亩油茶,在小河镇也建了苗木基地。长兴碎石厂老板严坤阶,关停后参与孝感槐荫公园建设。即将于今年底关停的远通和祥志两家碎石厂老板,都已改行搞建筑工程。
如何让掏空的山体重现青翠,是接下来的课题。孝昌县正申报省级项目资金,对2008年以前关闭的矿山逐步恢复治理和矿山复绿。同时,考虑引进民间资本修建矿山遗址公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