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自治县大寨社区种花人的花样人生

    进入乌蒙山区,天空压得很低,铺在头顶上,云雾升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从白雾中穿过,仿佛会进入另一个世界。行至一个转弯处,见一块石碑孤独地立在崖边,石碑是1993年威宁自治县政府长江水土保持局所立。站在公路边俯瞰,一条宽阔的河流劈开山麓奔流而去,同行者说:“这是牛栏江,打开地图看,你会发现我们现在就在贵州地图最西侧的小尖尖上。”我们此行目的地:大寨社区。
　　威宁整体地势相对平稳开阔,连片土地很多,也因此发展出相当多的坝区,不过,位于乌蒙山脉间的玉龙镇就没有这么“幸运”,全镇海拔最高点2424米,最低点1200米,绝对落差1224米,5度以下平地仅占15%。高原河谷地形,加上纵横沟壑,让这里一度水土流失严重,威宁自治县为此下了很大工夫,在此建立治理洪沟试验示范点,大面积种树种草,不仅解决了人畜饮水、农田灌溉问题,多雨季节也不再惧怕山洪困扰。
　　我是专程来大寨找花的。虽说大寨社区8666亩地里,发展了4100亩软籽石榴、引进了200亩种桑养蚕、政府扶贫办提供果苗种下400亩樱桃树,还有沿岸的早熟洋芋、辣椒、番茄等等蔬菜有上千亩,但我只惦记着那1500亩花卉。
　　大寨花卉的渊源还要从20世纪90年代的云南说起。云南被誉为“植物王国”,1998年建起的昆明斗南花卉市场,有“金斗南”之美称。玉龙镇与云南曲靖市会泽县隔江相望,西边又与昭通市鲁甸县接壤,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有20多个玉龙镇人到云南去做鲜花生意,或承包土地种花,或收购鲜切花倒卖。
　　田坝村人朱宗友10多岁时就开始帮云南花农打理花圃,学到种植技术不少。直到2013年左右,有了一定积蓄的朱宗友才在云南租来近20亩土地开始创业,3年时间赚了不少。但在大寨社区支书张恩强找到他之前,他还没考虑过这些娇弱的花朵能种在曾经干涸的玉龙土地上。
　　张恩强是2018年才开始盯上鲜花这门生意的。虽然农村产业革命把软籽石榴、樱桃等果树纷纷带到大寨社区,但张恩强深知,要想让家家户户都有产业,调动起农户积极性,还要再搞点“短平快”的产业稳住人心。联想到村里有20多户在云南做了10多年鲜花生意的村民,他决定亲自去探探市场。
　　到了云南,花卉价格让人惊掉下巴,不到10支凑成一捆的花束,竟能卖到三四十元!张恩强心里悄悄拉出了一条账单:一捆30元,用面包车拖一车来卖,那不是价值上万?他很快摸索出了一点门道,且发现有一种看似不起眼的草反倒占领了最大的市场。
　　尤加利叶!桃心形的绿色叶片披着一层薄蜡纸,散发着清凉提神的香味,不仅有驱蚊避虫的作用,叶片提炼出的枝叶油素还可用于化妆品、食品、工业等多个领域。花卉市场每个商户卖的花形色各异,却都少不了尤加利叶陪衬。
　　好花需要绿叶衬,绿叶市场自然比花更广阔。张恩强锁定尤加利叶,回到大寨后,立即流转700亩土地,成立合作社,从花卉市场购入尤加利叶苗,让村里还未脱贫的124户贫困户全部入股,准备大干一场。
　　尤加利叶适应性极强,从温带到热带、从平原到2000米海拔左右的高山都可种植,对降水量也没有特殊要求。原本高低不平的坡地曾是大寨社区发展种植业的劣势,对尤加利叶而言反倒成了优势,适宜的土壤和水量让尤加利叶在当地安心生长起来。
　　从决定种植尤加利叶起,张恩强已有规划:土地被翻耕出整齐的沟壑,排对排、窝对窝,为将来有了足够资金修建全面滴灌系统做准备；合作社收益分红分三块,70%用于贫困户和股东分红,20%留作滚动资金壮大产业,10%用于合作社用工管理支出……然而,事情并未如张恩强想象的那样发展,他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农户“跟风”种植,人们却大多对这种不能吃、只能看的树叶持观望姿态。
　　要有一个致富带头人“现身说法”才行,张恩强很快找到了在云南种花的朱宗友,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人,但干的是同样的事。在哪种不是种呢?回乡种花离家近,还能给家乡人做个榜样。一番劝说,朱宗友动心了。
　　在漫山遍野的墨绿色尤加利叶间,朱宗友的20亩白色温室大棚尤为显眼。他走差异化路线,平均每亩地投入3万余元,种下30万株康乃馨等鲜花,种1季可以收2次,第二年成本就已全部收回。长期在花圃里务工的八九个贫困户见证着鲜花带来的收益,朱宗友靠种花赚大钱的消息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
　　张恩强想要的效果达到了。经过2年多的发展,起初租价200元一亩的地,如今出价800元都租不到,除合作社700亩尤加利叶基地外,其余农户散种土地加起来还有800多亩,采收成品全部销往云南市场。
　　发展至此,张恩强还在往前冲,他又盯上了东西部扶贫协作帮扶毕节的广州市。就在我们来的前两天,广州市番禺区一家精油提炼加工厂来到大寨社区,一番考察后决定在此建厂,那些不适宜送往花卉市场的尤加利叶也有了去处,将提炼成精油融入化妆品中,这些根植在乌蒙大地上的小绿叶一片都不会被浪费。
　　从朱宗友的花圃里出来时,张恩强又对朱宗友展开新一轮游说:“你自己一个人做太累,发展也慢,投点钱搞个合作社,程序、资料我都可以帮你弄,这样不是又能更上一步?”看朱宗友的表情,他好像又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