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上一只顶风傲雪的鸿雁
这里是地球第三极,这里是孕育江河的中华水塔,这里是浩瀚的可可西里无人区在生命禁区苍茫寂寥的天地间,有一位孤独的信使在通往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镇之一的邮路上,顶着经年不退的冰雪和风暴不歇地行进着,为的只是把人间大爱传递
传承四代的信使
从格尔木到唐古拉山镇这片南北绵延近500公里的冰雪地带上,青藏公路、青藏铁路、进藏输电线、通讯光缆及进藏输油管线等连接西藏的大动脉,越过唐古拉山口,通向西藏。
常年在生命禁区守望生命线的党、政、军、科研人员、环保工作者、志愿者、牧民等,他们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常为一些食品、药品等生活用品要托人到几百公里外的格尔木辗转购买。更谈不上网购了。
长江源、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等沿线举世闻名的地方,日益增多的青藏高原旅行者,大多为不能在他们一生视为壮举的时刻用明信片或邮政日戳作为历史见证而遗憾。面对沿线军民殷切期盼,青海邮政克服重重困难于2009年7月开通了格尔木至唐古拉山镇邮路,并在昆仑山口竖立起一座******早年题词传邮万里石碑,以铭记党的嘱托和邮政人的使命。优秀共产党员、36岁的格尔木市邮政局邮递员葛军是这条天路上的忠实信使。
四年来,他孤身一人不畏艰险的执著追求,就是为了不负鸿雁的千古承诺,不辱邮政人的百年使命,更是为了不停歇那相传了四代人的信使脚步。葛军的曾祖父是清末民初上海邮差,见证了中国邮政的诞生和艰难发展。1945年秋,祖父葛秉盛遵照父训成为旧中国上海的邮车司机。解放后,他加入了***,于1956年响应国家支援边疆号召,携妻儿离开繁华的上海来到偏远的青海,把毕生献给了新中国建设事业。
1972年5月,祖父因长期不适高原气候罹患肺水肿不幸早逝,时年51岁。于是,葛军爸爸葛连发承接过未竟事业接力棒,在青海柴达木邮电部门开始了30年邮政分拣和邮递员工作,直到2002年光荣退休。也许是葛军先祖血脉的传承,也许是邮政文化熏陶,命运不偏不倚又让刚刚从部队复员的葛军肩负起父亲的事业,当上一名绿衣信使,成为一只在天路上顶风傲雪的鸿雁。
记得上班第一天,父亲拍着葛军的肩膀动情地说:儿子,我们祖上三代都是信使,爸爸知道你现在肩上的沉重,一定要扛住啊!父亲理解儿子,儿子懂得父亲,祖孙四代的信使情结让葛军有了更深的感悟。
从此,一个人、一辆车、一条生命禁区邮路,便是葛军用坚韧和真情书写人生的天地。为勉励自己,葛军每过昆仑山口都放慢车速凝望传邮万里石碑,以不忘自己的使命。战士们的兄长
葛军常年负责投递的这条邮路,平均海拔4500米左右,途中要翻越4767米的昆仑山口和5010米的风火山口,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之间万里长江的两条主要源流楚玛尔河和沱沱河等,单人单车充满艰险。
面对一次次生死考验,葛军没有退缩过一次。
2011年一个春寒料峭的黎明,葛军不顾感冒未愈,悄悄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穿衣,听着妻子轻轻鼾声,葛军没有开灯。因为凌晨四点妻子给他服药时,还嗔怒地要求他天亮就找领导请病假。
悉嗦的声音还是惊醒了妻子,就在葛军起身下床时,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放开吧,我该出班了。"他轻轻辦开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悄然走出卧室,妻子泪水涌了出来,她不知自己这种揪心牵挂何时才能消去。
妻子胡凤青是格尔木邮局的储蓄员,夫妻俩有一个三岁半女儿。妻子说,葛军从女儿出生就开始跑这条邮路,这些年她是揪着心过来的,她怕女儿生病,更怕葛军途中的安全。
2010年一个冬夜,葛军出班在外,一岁多的女儿突然发起高烧,妻子只好将女儿用毛毯紧紧裹住孤身抱着在深夜黝黑的街头寻医。然而,附近诊所大门紧闭,离家较远医院她又不敢去,只好返回家里。无奈之下,她只能用凉毛巾一遍遍给女儿降温,一直熬到窗外有了一丝黎明的光亮。这件事,妻子一直瞒着葛军,因为她不想让已经很辛劳的丈夫在途中为她母女分心。
葛军不顾妻子的劝阻,驾着邮车在寒风中驶入茫茫昆仑山间,几天前的一场大雪,使这里气温降至零下20多度,葛军的左肩又渐渐疼痛起来,这是多年因驾驶室车门封闭不严患上的肩周炎。为减轻疼痛,葛军把暖气开大,让暖风吹向左肩。
终于,葛军忍着肩痛于傍晚到达唐古拉山镇并歇在兵站战士宿舍,孰料半夜葛军突然头疼恶心,开始呕吐起来,战士们急忙把他送到一公里外的武警卫生院救治,待为他做完输液等应急治疗天已大亮。
告别战士和医生,葛军又坚持驾车返程,当翻越5000多米的风火山口时他再次出现眩晕恶心。他清楚,这前后近百公里荒无人烟,过往车辆极少,必须尽快到五道梁镇才能得到救助。他把车窗打开一条缝使凉风进来,好让自己意识清楚一些,走一截,停一截,实在眩晕就趴在方向盘上歇一会儿70公里路,4个小时的顽强坚持,葛军的邮车终于驶抵了五道梁兵站大门。
后来,葛军才得知自己那次患的是危险的高原脑积水症,侥幸的是救治及时,才没有出现严重后果。
在青藏铁路三岔河特大桥梁守护的武警某部驻地,有一条在陡峭山崖上开凿的高达百米阶梯,因艰险被战士们称为"天梯"。每班到此,葛军都得将邮件连同帮战士们捎带的物品扛在肩上艰难地爬上天梯,送到位于山顶的军营。
2010年春的一个风雪天,葛军从天梯往军营送邮件及捎带的物品,爬到一半突感一阵眩晕,他下意识低头下蹲,不料眼镜被托在胸前的包裹撞落天梯下。情急中,他紧紧抱着邮件贴在陡峭的石级上,此时,一阵大风吹在他背后硕大的背包上,差点把他掀落几十米的山崖。他清楚,身后的背包不能丢,因为那是他为几个紧急换防没能带上御寒衣物的武警战士捎来的棉大衣。当山顶的哨兵发现他时,他已瘫倒在军营门外。
几年来,葛军与沿线各兵站、输油泵站、铁路守护站点等官兵结下了深厚情谊,大家都亲切称他"葛哥"或"葛班长"。
葛军为部队的真情服务赢得了官兵们的尊重和关爱,原先他在途中饥饱冷热无度,渐渐患了胃病。这些情况被纳赤台、三岔河等驻军部队领导知道后,便让他出班经过时和部队官兵们一起在食堂就餐。后来,葛军在途中的住宿也被部队破例请进温暖的军营和战士们同寝了。
多年来,沿线的官兵们也时刻牵挂和经常帮助着遇险的葛军。2010年7月,邮车在三岔河附近突然遭遇泥石流,车辆瞬间被陷进深深的泥浆之中,情况十分危急。葛军徒步两公里到附近武警驻地求援,部队立即派出一个班的战士赶到遇险地点,战士们在冰冷的泥浆中奋力挖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邮车和全部邮件被安全解救出来,而战士们却个个变成了泥人。
极地牧人的亲兄弟
达娃一家在可可西里边缘以放牧为生,邮路开通后,他和葛军成为朋友。葛军不仅常帮他在格尔木市购买一些生活用品,还帮他咨询很多政府关于牧区经济发展的政策以及购买科学养畜等知识书籍。
最让达娃难忘的一件事发生在2010年一个大雪的冬日。达娃的蒙古族邻居扎娅一岁的孩子突患重病,持续高烧已使孩子陷入迷糊,必须尽快送到200公里外的格尔木市救治。忧心如焚的扎娅抱着孩子在寒风中站了近两小时,也没能拦上一辆路过的汽车。她来到达娃家求助,达娃想到了今天因大雪还没有经过这的邮车和葛军。
达娃带着扎娅又来到路边,终于在天将黑时看到了邮车。如获救星的扎娅噙着泪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葛军,葛军没有犹豫,立即让母女上车。按规定,葛军本应在沱沱河休息一晚上再返格尔木,但性命攸关,葛军请示领导后决定连夜护送孩子到格尔木抢救。肆虐大雪覆盖了来时道路,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难辨,为行车安全,葛军不得不一次次停车在没膝的雪地里艰难探路,直到凌晨三点,在葛军因疲惫出现头晕幻觉等高原反应时,前方出现了城市灯光,孩子得救了。
多年来,葛军用真情服务邮路沿线藏族同胞,不仅将许多地址不详或住址已搬的邮件妥投出去,还多次救助患病的牧民群众,为他们代购生活急需品等,赢得了藏族同胞的尊重和信任,他们说:葛军与我们的感情就像亲兄弟!
茫茫可可西里,生命甚为珍贵。葛军在邮路上还时常遇到野生动物需要救助的情况。2010年夏,葛军在五道梁兵站投递时,听说有头藏野驴在附近10多公里地方被过往车辆撞伤,已奄奄一息。他迅速驱车赶往五道梁保护站,保护站只有一名工作人员。他没有犹豫,带上工作人员一起奔赴现场,并在公路上拦请几名过往车辆司机一起将受伤藏野驴抬上巡逻车送往了救助站。葛军的性格是乐观爽朗的,在孤独的邮路上,伴随他最多的生灵是公路边三五成群的藏羚羊或藏野驴。当然,还有他那首抒发情怀、排解寂寞时最爱唱《鸿雁》: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葛军的音调虽然有些不准,但那纯厚的嗓音却与他四周的天地浑然和谐。
播撒爱的使者
21世纪始,进藏旅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在邮路经过的近500公里天路上,葛军遇到的事情也很快多了起来。
2011年5月的一天,葛军驾车返程翻越昆仑山时,疯狂的沙尘暴遮天蔽日,使天空瞬间变得如同黑夜。葛军只好将车紧急停靠在路边。
"嘟嘟",关闭发动机后的葛军,隐约听到一种电子蜂鸣器的声音,他起初认为是自己耳鸣。但当"嘟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有过军旅生涯的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求救信号。他果断发动了汽车,凭着对道路的熟悉,缓慢地朝山口驶去。
当邮车接近昆仑山口时,葛军在路旁发现一名已奄奄一息的男子。原来这是来自台湾独自骑自行车进藏旅行的林先生,遭遇这场沙尘暴,结果体力耗尽并引发高原严重不适,骑行中栽倒路边,绝望的林先生只有用自行车笛发出求救信号。
葛军顶着风沙艰难地把林先生架上邮车,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对他面颊上的擦伤进行了处置,又给他服用了一些应急药物。渐渐地,林先生在车上舒缓过来。
后来,葛军收到了来自台湾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葛大哥,谢谢你救了我,兄弟有机会一定要再到祖国大陆来看望您!
这些年来,被葛军救助过的人们以各种方式对他表示着感谢:2010年夏,一名在昆仑山口因高原反应被葛军救过的山西大学生,回校后给他寄来了"平遥牛肉干"和"山西大枣";
一对来自北京的退休夫妇,要寻找70年代他们在青藏线上服役的部队,在葛军帮助下如愿以偿,回京后给葛军寄来一包北京果脯并有一封充满感谢的信:"你是天路上播撒爱的信使";
2011年7月,三名广州大学生骑自行车进藏,其中一人在风火山口掉队后因体力不支摔伤,葛军途经救助了这名学生,学生在感谢信中写道:"我没想到,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有中国邮政,感谢葛大哥救了我!"
近年来,葛军在邮递途中已记不清救助了多少旅行者,拿他的话说:谁让我是一名邮递员,谁让我跑这条天路,谁让我是党员啊!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葛军在这条邮路上已安全行驶12万余公里、投递党报党刊近13万份、包裹4000余件、信函近2万封;代寄包裹近1000件、代售邮票1900枚等。在这漫漫的风雪岁月里,葛军历经了无数的艰难困苦,也把爱心洒满了"生命禁区"的每个角落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誉,葛军的工作生活依然如故:
出班前一天,他仍然忙碌着替战士和志愿者准备捎带的物品;
出班途中,他仍要深情凝望屹立在昆仑山口那块"传邮万里"石碑;
归班回家,他仍要亲手为妻子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孤独困苦的时候,他仍会唱着那首牵动心灵的歌:"天苍茫,雁何往?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何汀、张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