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旧事我家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
英国人贝尔德于1924年发明了最原始的电视机,用电传输图像,15年后,美国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并于1954年造出了彩色电视机。但我第一次见到电视机时,已经是1976年9月了。
那时,西(西安)延(延安)铁路正在紧张修建中,我所在的工程队负责开凿位于陕西富县境内洛河边的平泉隧道。一天下午,炙热的太阳照在向阳的隧道口上,在震耳欲聋的空压机吼叫声中,洞里面人与人说话,就像两个耳朵不好使的人说话一样,得扯着嗓子喊叫。往隧道口推运土渣的矿车还没回来,怕完不成当天任务的班长心急火燎地冲出洞口,想狠狠训一下那几个偷懒的兄弟。洞外由抛弃物筑成的路基上,推矿车的几个人在那儿呆呆站着,不远处队部院里的枣树上,大喇叭里正在播放着低沉的哀乐,***逝世了。几天后,队上通知全体工人要到交道公社去看首都举行的***逝世追悼仪式,虽然工程队里也布置了灵堂,并隆重地举行了追悼活动,但公社里有电视,可以像看电影一样,看到几千里外北京开追悼会的实况。
其实,那次我们去看的是首都追悼大会的重播。富县交道公社在离平泉四十多公里的交道塬上。午饭后,我们分乘几辆解放牌卡车出发了。卡车驶过洛河便桥,沿着危险的柳湾村后的盘山公路,吭哧吭哧地上了峁,过龙王庙、西茹子,又走了数十里,来到公社院里,直等到太阳落了山,院内人影模糊时,有人在一张高高的桌子上摆上了一个黑黑的物件,不久就见到一尺见方的屏幕上有人影晃动。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表情肃穆,我们伸长了脖子,但只看到有黑白两色的小小屏幕上的模糊景象。结束后,我们又坐上卡车,在漆黑的陕北塬上奔波数十里,回到平泉村。虽然没有看清具体的图像,但那头一回看电视节目的经过,却深深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两年后,我调到西宁铁路中学工作,学校里有台黑白电视机,每天晚饭后,管电视机的老师把它抬到宿舍前的平地上,让大家看。因为正在播连续剧《霍元甲》,不要说娃娃们,就连大人们也等不及,往往电视机还没有搬出来,平地上早已摆满了小凳子,心急的孩子们连饭都不吃,守候在那里。那时候的电视机,只有单位能置得起,老百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有一台电视机。
1983年,工作了一辈子的父亲退休了,他决意要回到老家去,并下决心动用退休金买一台电视机,以便在缺乏娱乐活动的乡下有个解闷的东西。于是我们拿着那笔在当时很可观的几百元钱,托人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先拿回家里试了试。当小小的电视机搬回学校时,一下惊动了左邻右舍的娃娃们,我家成了学校里第一个有电视机的,我的几个孩子为再也不用到平台上去挤而兴奋了好几天。但好景不长,几天后机子被搬到乡下,轰动了小小的山村,我家成了村上第一家有电视机的。
记得那天接上电源后,屏幕上像炒豆一样,麻点儿跳成了一片,拧动旋钮,不是条纹布,就是一片雪花。弟弟拿着新买的二十几块钱的天线架,从东房顶跑到北房顶,吆喝着:见了没有?但传出的声音仍是阵阵炒豆声。七嘴八舌中,有人说是天线太低了的原因,于是弟弟很快从自己栽的树木中,砍了一棵高而直的树,斩头去尾,扛到了门前的土坡上。
天线被捆扎在高高的树杆顶端,明晃晃地闪动着,但屏幕上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人群中又有人说把天线再抬高一点,沉而长的树杆又被抬到庄廓后面的山坡上,尽管人们已累得七窍生烟,但屏幕上的条与点转换依旧。这一折腾,彻底丧失信心的伯父一脸沮丧,闷闷地下炕穿鞋走了,仍然不甘心的娃娃们一会儿跑出去给抬天线的人们通报屏幕的信息,一会儿又跑进来看看屏幕的变化。当十八般武艺使尽的时候,无可奈何的人们还是回了自己的家。后来才知道,由于大山的阻拦,地处山窝的老家根本就没有信号。电视机也就成了一件无用的摆设,在柜上摆了好几年。
如今,家家有了电视机,而且都是彩色的,屏幕也越来越大,许多还是液晶的。回想起当年看电视节目的旧场景,说给孙子们听,他们已不太相信,竟说:爷爷,你是在编故事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