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认识支付清算体系在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中的重要作用

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上海总部主任 苏宁

　　***出台的《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标志着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作为一项重要的国家战略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为全面贯彻《意见》有关精神和要求，加快建设上海国际金融中心，要认清发展路径、把握关键环节，通过突出创新精神和后发优势，实现这项国家战略目标。

　　金融中心是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和金融交易的聚集地，它集中表现为一定范围内金融资源和金融功能在特定地理区域的高度集聚。从地区角度划分，金融中心可以分为国内金融中心、区域性国际金融中心和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目前，伦敦和纽约是普遍公认的两个最具影响力的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香港、新加坡、芝加哥、法兰克福等则是区域性国际金融中心的代表。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最终目标，是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

　　全球性的国际金融中心都具有综合性的突出特点，即不仅金融体系规模庞大、结构完备，掌握着全球金融资源配置和金融功能发挥的话语权，而且与本国整体经济金融实力的国际地位相辅相成。伦敦、纽约这两个城市的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地位，都是在市场力量的推动下，经历一两百年的不断积累而逐步确立的。

　　支付清算体系是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关键环节

　　金融中心作为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和金融交易的聚集地，必然也是国际支付清算的中心，是支付清算体系极为发达的城市。建立和完善支付清算体系，对国际金融中心的形成、维护和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例如：伦敦不仅拥有全球最大的外汇交易市场，而且是全球最大的多币种支付系统―――持续连接结算系统（CLS）的业务处理所在地，CLS提供着17种货币的跨境支付结算服务；伦敦还拥有国际上著名的服务于金融市场交易的独立运作清算所―――伦敦清算所（LCH.Clearnet），提供中央对手清算服务的领域包括证券、衍生品等各类交易，服务对象既包括卢森堡股票交易所、伦敦股票交易所、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伦敦金属交易所、香港联交所、新加坡交易所等数十家交易所，也包括全球的场外交易市场。2009年初伦敦清算所（LCH.Clearnet）宣布与全美托管清算公司（DTCC）的合并计划，伦敦金融市场清算服务的国际竞争能力有望得到进一步提升；另外，英格兰银行授权英国支付清算服务协会（APACS）运行实时全额支付系统CHAPS。据国际清算银行2007年统计，CHAPS系统处理支付业务额约200万亿美元，在主要国家和地区实时全额支付系统中仅次于美国、德国和日本；CLS系统处理支付业务额达到941万亿美元，约占全球外汇交易额的50%；伦敦清算所（LCH.Clearnet）处理交易额约1540万亿美元，占全球主要中央对手的47%。又如：纽约不仅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证券交易所，而且拥有全球四大证券托管组织之一的全美托管清算公司（DTCC）；纽约还拥有全球最大的私营支付系统―――纽约清算所银行间支付系统（CHIPS），为来自全球21个国家95家会员银行提供美元实时全额结算服务；另外，纽联储管理运行着美元结算最主要的实时全额支付系统―――联邦电子资金转账系统（Fedwire）。据国际清算银行2007年统计，Fedwire系统处理支付业务额达671万亿美元，占主要国家和地区实时全额支付系统的21%；CHIPS系统处理支付业务额达486万亿美元，占主要国家和地区实时全额支付系统的19%，占美元跨境清算总额的95%以上；DTCC处理交易额达1384万亿美元，占全球主要中央对手的42%。

　　支付清算体系在经济金融体系中居于基础性的地位，通过提供必要的资金转移机制和风险管理机制，促进各类经济金融活动的稳定运行、效率提升以及持续创新。一般而言，支付清算体系主要包括中央银行的实时全额支付系统、以商业银行为主体的社会零售支付系统以及为特定（商品、金融，下同）市场提供清算服务的清算所系统。其中，为特定市场提供清算服务的清算所，对于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和维护具有特殊的意义。首先，清算所是金融市场高效运行的前提和基础。金融交易达成后，必须经过债权债务的清算，才能最终实现资金的支付和金融产品的交割。因此，清算所能否提供安全、高效的清算服务，就直接关系到外汇、证券、黄金、衍生品等金融市场能否正常运转，直接关系到国际金融中心配置国际金融资源功能的有效发挥。其次，清算所本身具有的集聚作用，能够将国际资金、人才、产品、创新吸引至国际金融中心。清算所采取清算保证金制度，因此可以积聚大量沉淀资金；清算所业务具有较高的专业性和技术性，因此清算所的运营必然要求大量的专业人才；清算所业务具有较高的复杂性并且与金融产品存在较大的关联，因此清算所的建立必然推动金融创新。再次，清算所作为企业，它的建立和运营必然带动就业同时增加税收和创造财富。从全球范围来看，国际金融中心必然也是清算所总部所在地。例如，伦敦不仅是伦敦清算所的所在地，也是欧洲清算银行（EuroClear）的数据库所在地。

　　基于对支付清算体系在经济金融体系中基础性地位的深刻认识，伦敦、纽约等全球性国际金融中心均高度重视通过不同层次的支付清算体系建设，不断巩固并有效提升自身在国际金融服务产业、尤其是在各主要国际金融中心竞争合作“价值链条”上的主导地位和先发优势。

　　大力发展支付清算体系，推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2008年末，我国股票资产、债券资产和银行资产为12.1万亿人民币、15.1万亿人民币和62.4万亿人民币，占比分别为14%、17%和69%，金融资产总量约为同期GDP的300%。此外，我国外汇和衍生品的交易规模在全球占比均较低。因此，与英美等经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金融资产在总量上需要进一步扩大，同时在结构上应加快债券、外汇、衍生品等各类金融市场发展。除了完善法律环境、深化金融创新，必须高度重视支付清算体系的建设。借鉴伦敦金融城的经验，尤其要特别重视中央对手清算所的建设。英国的金融资产总量中，股票资产和债券资产占比约为40%，远低于美国的82%。但是，英国金融市场的国际化程度很高，2007年英国跨境资本流动总量达到4.2万亿美元，排名全球第一；英国最主要的中央对手清算所―――伦敦清算所（LCH.Clearnet）以其投资者友好型的金融法律制度，专业化和系统化的风险管理技术，跨市场清算业务集中带来的流动性管理便利，以及独立运行为国内外各类金融市场交易提供广泛服务，有效地规避国际范围内特别是欧洲各国托管结算环节的监管分割障碍，创造了中央对手清算服务跨境拓展与整合的成功模式，克服了在本国金融市场规模以及本国货币国际地位等方面与纽约的相对劣势，使自身有效集聚起金融人才、资金和机构，从而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核心枢纽。

　　经过多年来的不懈努力，我国的支付清算体系建设取得重大进展。目前，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以中央银行实时全额支付系统为核心、以商业银行等社会零售支付系统为基础的支付清算体系。当前，人民银行正在采取措施，继续大力推进我国支付清算体系建设。建立上海清算所，有利于进一步完善支付清算体系、服务金融市场发展，同时也有利于更好地推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一）建立上海清算所，是继续深化我国金融市场改革开放，主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一项重要举措。国际金融市场体系中，场外市场是场内市场的基础，市场规模也远远大于场内市场，是多层次金融市场体系的主体。近些年来，美国、欧洲等发达地区以及巴西、印度等新兴市场国家，先后建立了服务于场外市场的集中清算制度。本次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后，在场外市场逐步引入集中清算制度，降低对手方风险并实施有效监管，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一个共识。

　　在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多层次金融市场体系特别是场外市场建设中，清算所至关重要。作为独立的专业清算机构，上海清算所通过向场外市场提供全面的、以中央对手为主的集中清算服务，在风险可控、监管到位的前提下不断活跃和发展场外市场，有利于我国继续深化金融市场改革、主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上海清算所的建立，也有利于场外市场的国际合作，特别是支持国内机构“走出去”，安全有序地参与境外场外市场。

　　（二）建立上海清算所，是提高金融市场运行效率、促进金融市场积极创新，推动我国金融市场加快发展的一项重要举措。与市场参与者之间的双边清算相比，清算所通过推广中央对手等集中清算服务，能够节约市场参与者的资金成本，从而活跃市场交易，释放市场流动性，拓展市场的信息反映功能以及价格发现功能。此外，市场参与者在运用外汇、利率衍生品等各类创新的避险和投资工具过程中，也对清算所提供安全高效的资金清算服务和风险管理服务提供了更高的要求。

　　上海清算所的建立，填补了我国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的一项空白，标志着我国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的进一步深化，有利于完善交易、清算、结算等环节分工协作的市场架构，防范并隔离清算风险的市场传递。上海清算所专职管理对手方风险并为市场参与者提供清算便利，同时与交易前台和结算后台密切配合，将更好地满足市场参与者多元化的需求，促进业务和产品创新，共同推动我国金融市场的加快发展。

　　（三）建立上海清算所，是切实加强金融市场风险管理，不断完善我国金融市场宏观审慎监管的一项重要举措。清算所集中、科学管理对手方风险，一方面，可以切实防范在某一主要市场参与者发生违约事件时，市场产生过度恐慌以及由此引发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可以完整统计和监测市场总体风险信息、重点业务或机构风险信息等，为监管机构科学制订并及时采取应对措施提供支持。

　　作为独立的专业清算机构，上海清算所将为多个金融市场提供统一、规范的风险管理服务。上海清算所建立和完善清算会员、保证金、逐日盯市、风险准备金等各项风险管理制度，既能督促市场参与者积极改进自身风险管理，也将推动法律环境等的相应完善。上海清算所建立后，人民银行将通过建立现场检查和非现场监督制度、开展清算所监管的国际交流与合作等，把清算所监管作为加强金融体系宏观审慎监管的重要内容，以此促进金融市场系统性风险管理水平的全面提升。

　　（四）建立上海清算所，是进一步发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集聚资金、吸引高端金融人才等作用的一项重要举措。清算所普遍设计有包括收取交易保证金和抵押品、成立共同清算基金、扩充资本金规模等在内的多层次风险防范机制，确保有足够雄厚的财务资源抵御对手方违约风险以及其他各类清算风险。作为独立运行的专业清算机构，上海清算所由于保证金管理等的规模和范围经济，在资金集聚方面发挥着更为显著的作用。

　　高端金融人才的集聚与高端金融业务的集聚互为条件。清算所通过提供集中清算服务，连通起中央银行实时全额支付系统、外汇跨境支付系统、证券托管结算系统等，通过提供中央对手服务，建立起交易头寸报告机制、风险暴露盯市机制、自动证券借贷机制等，使自身成为金融业务开展的核心枢纽和重要平台。高端金融业务在清算所的大量集聚，必然能够直接和间接地为上海集聚大批高端金融人才。

　　（五）建立上海清算所，是进一步增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集聚金融机构、拓展税收收入等能力的一项重要举措。国际上，清算所均采取“机构分层”的参与模式，只与实力雄厚的清算会员直接开展业务。大型的金融机构为获取在规则制订、业务运营、产品创新等方面的话语权，必然要采取高管人员紧密参与、同时部门或者机构前移的方式，与清算所建立密切合作关系，在清算所采取独立运行模式为多个金融市场提供统一服务时更是这样。从长期看，市场化条件下，贴近上海清算所将是我国大型的金融机构选址决策必须要考虑的一个重要方面。

　　放眼全球，我们应当从战略高度看待上海清算所的建设，努力将上海清算所建设成为与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相适应的具有国际一流水平的清算所，为加快推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