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路上的砥砺前行法与礼世博理念之社会篇

　　“中国人会排队了。”不约而同地，韩国人金亨述和新加坡记者洪艺菁用这句话描述自己的“世博观感”。在后者的印象里，过去她看到的某些中国人，往往“一有缝就钻，还有一副‘你不会插队是你笨’的表情”。

　　欣慰也好，尴尬也罢，在举办世博的六个月，排队现象的确折射出这个城市文明程度的变迁。试运行第一天，20万人蜂拥而至顿使园区“狼狈不堪”；半年后这个数字长了4倍，却很少再有前推后搡、垃圾满地，唯见熙熙攘攘百万客流，拥挤却有序。

　　数据亦可作证：随着世博的演进，上海城市文明指数已从第一次的78.95分跃升到第六次的91.08分。我们欣喜于蜕变本身，但仍有更深的期许：这种应考状态下的“每临大事有自觉”，能否化作持续长久的文明之源？

　　法治的弘扬

　　考察往昔的世博会，排队之于参观者，好似浑然天成――

　　159年前的伦敦，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在写给父亲的信里，这样描述水晶宫里的三万人：“听不到一点喧闹声，看不到一个不轨的动作，活的人潮静悄悄地向前滚滚流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如同遥远的海涛。”

　　40年前的大阪，三万人变成五六十万人。他们同样有序行进，只闻木屐声。到10年前的汉诺威，排队甚至成了艺术。彼时最热门的荷兰馆前，4000多德国人利用草地排成了“Ω”形，甚至是“＠”形。

　　“这是最不堪一击的队形，但他们却做到了。”世博纪录片导演吴钧感叹。而在上海，人们能否适应世博会上必要而长久的排队，一度叫人忧虑。

　　自年初起，世博会组织方就在多个场合“打预防针”，提示公众做好排队的心理准备；到世博会大幕拉开，排队的讨论仍在媒介源源不断。所以如此，既出于过往的耳濡目染，更因为这项内涵丰富的行为本身，就藏着深层次的价值指向。

　　“从其本身来讲，排队是一个相对公正的程序。”学者葛剑雄说，“紧张的参观资源面前，排队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

　　文化人梁文道则认为，一个社会的成员是否善于排队，根本上关乎这个社会的秩序与公义。这是一种法治精神，是衡量现代文明社会的基本尺度。

　　由此便不难理解，他国世博会上缘何会出现美好的排队风景。在上海市政协副主席、世博会执委会副主任周汉民看来，历史上的世博会不仅促进主办国和举办城市的工业化、现代化，也将有力推动主办国家尤其是举办城市的法治化和文明化。“世博会上弘扬的法治精神，应当影响城市未来。”

　　而正是在一个个与排队相关的故事里，我们实践着尊崇秩序、追求公义、弘扬法治。

　　犹记开园一个月，组织方在各场馆前竖下标牌，严禁工作人员利用“时间差”提前排队；并且联合参展方，对心存侥幸者果断逐离。组织方解释这般动真格的理由：“那样的行为侵犯了参观者的利益，对游客不公平。”

　　当年届八旬的美学家李泽厚走近英国馆的绿色通道，也遭工作人员的礼貌阻拦。由于没有携带证件，他也无法享受便利待遇。纵然遗憾，老人却毫不生气：“这就是形式规范，他做得对。”

　　互动的情怀

　　“上海世博园不相信罚款。”陪一位北方来的战友参观过世博园，陈云发写下这样的评论。

　　他们游园时，没有发现一块处罚条例告示牌，也不见一例针对不文明行为的罚款。目力所及，都是好言相劝。战友感慨：“园区这么大，不容易呵！”

　　这细节并不为人熟知，却颇可玩味。它喻示着，人们曾经习以为常的那些强制的管理方式，正被理性、人性和温情所慢慢替代。这是根治不文明现象的良方，更是文明社会的要义――所谓管理与被管理者，实为地位平等的社会有机体；唯有彼此间和谐良性互动，文明才成为可能。

　　应当感谢世博会。5.28平方公里的世博园，密集展示着人类文明发展的成果，也集中暴露着人们言行举止的缺憾。其中固有个人素养的陋习，却也有客观条件的限制。这几乎是逼着办博者拿出非一般的应对之道――实事求是，换位思考，施以充分的人文关怀。

　　上房物业总经理刘俊曾经纳闷：他们特意在人流量大的博成路上加装石凳，游客们却不领情，宁可在附近广场上席地而坐。细问才知，一上午的日晒早让石凳变得滚烫，想坐也没法坐，“被迫不文明”。听罢，工作人员连夜将石凳搬到广场的遮阳伞下，“四仰八叉”自此大为减少。

　　闻悉关于“游客踩踏草坪抄近道”的汇报，世博局局长洪浩也作出特殊决策：“绿化改‘硬化’，铺成路，请游客走近道。”第二天，法国馆前草坪那条坑坑洼洼的小径，真的变身一条石板路。而在这个秋天，园区有几处草坪也被铺上人工草皮。组织者本担心不文明的游客躺在草坪上破坏植被，但转念一想，“游客毕竟辛苦，就让他们放心躺吧。”

　　也有很多人，早早研究起“排队心理学”：“不知离终点多远的队伍最是难排，无事可干的干等最是难熬”；再儒雅的文明人，枯站数小时也会忍无可忍……办法自不是空喊“文明排队”，而是在硬隔离栏上加装长凳、在排队区间增设垃圾袋、及时告知距终点的时间，以及适时安插交流互动、即兴表演……

　　“他们（组织方）把观博者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园区客流首破100万那天，入园巡防的市民巡防团专职干事姚培芳发现了园内秩序井然的奥妙，“这为观众文明观博提供了方便。”

　　一言以蔽之，便是办博者常说的“以文明办博推动文明观博”。这是技巧，更是情怀，或许正暗合了三千年前孔子的名训：“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道德的自觉

　　人们常常感叹，40年前的大阪世博会实在是“全民国事”。那一个春秋，那里的民众向世界展示自己的热情和教养，盛况空前。

　　但那堪为典范的国民素质，并非与生俱来。大阪也曾有“脏乱差”的年代；申办世博会时甚至有人调侃，说“世博会要展示一千年留下的垃圾”。改变归因于世博。而其力量，政府寄望于民众。就在大阪世博会前3年，当地发起轰轰烈烈的市民运动，旨在营造清洁、文明的城市环境；全体市民从洒扫庭除做起，上下总动员。

　　“政府意识到，每一个市民都是办博的细胞，是对外的窗口。”亲历大阪世博会组织工作的原大阪市政府广报报道部长仁田博昭回忆，市民运动有效地激发起普通市民的积极性。在受到充分尊重和期待的环境下，他们自觉成为城市文明的践行者。

　　上海显然也深谙此道。自迎世博600天起，类似“市民运动”的“三五行动”在上海蓬勃开展；10句话、50字的《上海市民世博文明公约》，亦在世博开幕前夕出台。

　　“《公约》来自民众的集思广益。”负责征集工作的市文明办，专门强调《公约》的特殊之处。相关负责人回忆，短短三个月时间，他们就收到各界民众来函来电3万余件，最后的《公约》条文即抽取自其中，并经网络投票确定。更令其印象深刻的是，有的市民不仅自己编创文明公约，还指出身边存在的不文明行为并提出改进意见。

　　世博会开幕后，又有不计其数的社区居民组成一支支“劝导队”，自发入园倡导文明观博。园区内外，上百万青年学生及普通市民担纲的世博志愿者，更以一种史无前例的规模和形式充当着文明的垂范。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他们期待自己的努力能传播理想的古风：“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结果出乎意料。不仅“见贤思齐”的故事频频上演，“见不贤”时的人们，更不满足于“内自省”。一位境外媒体人曾经目睹，一游客试图翻越围栏抄近道时，周围批评声瞬间不绝于耳――这些仗义执言者，全是普通人。曾经以为人们习惯于“事不关己”的他就此惊呼：“我看到了公民精神！”

　　不止一次，世博被视作“公民精神”的培育器；论其基础，便是充分唤醒个人内心的道德自觉。而从秩序环境的营建，到管理者的人性互动，最终落脚于普通人的自治参与――伴随整个世博会的演进，这条“由表及里、崇法守礼”的文明轨迹，逐渐呈现。

　　而它，正是城市社会文明提升的根本路径。借世博东风，处在中国城市化最前沿的上海，已在这条路上砥砺前行。如今世博的大幕行将落下，人们期待的是，这条路径能在每个社会成员的脚下越走越坚实。

　　如果这样，这场独一无二的世博盛会，就真正成了我们的“成年礼”。

　　道德的自觉

　　不止一次，世博被视作“公民精神”的培育器；论其基础，便是充分唤醒个人内心的道德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