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调查谁为设计谷设计未来
逸仙路3000号的中国工业设计博物馆内,一辆展出的迷你医院让参观者驻足,长仅3米、高不足2米的救护车内容纳了拖车、医疗舱、太阳能电板和5个座位,可走街串巷提供送诊、急救、抢险等多种服务。这是广州美术学院6名学生的毕业作品,历时一年耗资15万多元完成,捧得了英国颁发的国际救灾设计铜奖。
然而,这辆兼具设计感和实用功能的救护车,至今未能被相中,进而实现产品化,最终成了博物馆的摆设。工业设计的价值尚未获得社会的普遍认同,大多数厂商对工业设计的重视程度还不够。国际工业设计中心总经理张善晋表示,迷你救护车遭冷遇,已成为沪上部分工业设计企业的真实写照。
去年5月,上海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全球设计之都头衔,大力发展设计产业又在上海十二五规划中得以明确,宝山区近期也在全市率先提出建设上海设计谷设计产业集聚区的规划。设计产业的核心是工业设计,上海的设计产业究竟如何发展?谁来为上海设计产业设计未来?
设计专利到底归谁
地处宝山的国际工业设计中心一派忙碌,但忙碌并不意味着繁荣。云集在此的30多家工业设计公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夕夕多实业就是其中之一,其设计的创意鞋套得到不少外贸公司青睐,却始终没遇到理想报价。不是我们要价太高,而是买家给得太低。设计总监李阔告诉记者,公司成立一年多来,大大小小的设计合同签了几十个,单笔销售额最高不超过5万元,刨去人工和代工成本,几无盈利空间。
公司已成为多家企业得力的设计部门。夕夕多产品手册扉页上的介绍暗含了几许无奈,李阔表示,在众多厂商眼中,工业设计公司就好像一个外包的工艺改良车间,工业设计则像一层包装纸,可有可无,这种偏见导致了设计价值被人为低估,设计公司在产品议价上常要看厂商脸色。
轻视工业设计,也直接反映在合同履约的成功率上。夕夕多运营至今坏账率达30%,一些厂商利用分阶段收费的合同规则,先催要设计方案,再借口不满意提前取消合同,实际仅支付少量定金就窃取了设计成果。采访中,不少企业反映一些生产厂商在代工时剽窃设计方案,仅改动一些细节便另行开发新模具抢占市场,设计公司的产品晚到市场一步,反而成了山寨货,不仅让投资泡了汤,更损害了设计企业的信誉。
其实,工业设计能为产品带来多少附加值,厂商未必不清楚。夕夕多曾为客户设计了一款陶石刀电推剪,首批产品就销售了500万元,而得到的全部设计费仅2.4万元,如果将设计的附加值等同于销售额,该设计的价值至少被低估了200倍。究其原因,还是大多工业设计过于集中在低门槛行业,外观和结构的设计成果易于仿效,企业又缺乏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导致众多类似产品蜂拥而出低价竞争,将议价权拱手相让。
迫于现实,一些工业设计企业放下花拳绣腿,更专注设计的专业性和技术含量,却再次遭遇瓶颈。溯洄工业设计事务所专攻工具设计,如今国内排名前十的工具出口厂商中有一半是其客户,去年营收约500万元。企业负责人徐霍成坦言,工业设计公司能取得如此战绩要有所妥协。该公司设计的钢筋捆扎机打破了国际技术壁垒,一个机身就拥有14项实用型新产品专利,几乎没有被盗版的忧虑,可大多数专利都归客户所有。设计专利的归属很敏感,国内厂商很忌讳,要做成生意,设计公司只好让步。
溯洄的妥协策略,反倒为其赢得了客户的信任。截至目前,钢筋捆扎机在全球的销售额超过2亿元,生产厂商更是破天荒地允许其按售出产品的数量进行提成,虽然相比售价,提成的比例不到1%,但足以支持一家工业设计公司发展壮大。只是,人们不禁疑问,像溯洄这样放弃技术核心的低调求生存,是不是工业设计企业发展的正确路径?追求自主创新却又不得不忍痛割爱,中小型工业设计企业何时能为自己正名?
引小舢板聚成航母
国际工业设计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截至去年上半年,名称中包含设计的上海注册公司累计约1.34万家,经营范围涉及工业设计的企业只占2.4%,其中71.8%的工业设计企业注册资金都在50万元以下。无论是在设计产业中的占比,抑或发展规模,工业设计企业的步伐已开始跟不上设计之都的速度。
一场工业设计的复兴运动正在宝山酝酿。根据宝山区十二五规划,一个汇聚软件设计、工业设计、工程设计、室内设计等各类设计企业的上海设计谷将在宝山淞南地区落成。该项目占地约600亩,规划建筑面积达80万平方米,包含国际工业设计中心、复旦软件园高新技术产业基地一期至四期、国际水岸总部基地、国际家居总部基地等产业园区,可集聚500家设计企业,预计谷内企业年营业总额将超过200亿元。
建设设计谷是为了引导小舢板集聚成航母,形成设计产业氛围,加强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但这只是第一步。宝山区有关领导坦言,设计企业规模小是由其产业特性决定的,企业对设计方案、专利归属的隐私要求也很高,简单组团并不一定符合设计产业的发展规律。
从去年7月开始招商,国际工业设计中心出租率已近五成,到今年年底入驻空间就会捉襟见肘。但其中的3号楼和7号楼却始终没有对企业开放,作为设计谷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将拓展为具有产权交易、融资、新材料研发、设计人才培训等功能的服务平台。十二五期间,北上海知识产权交易中心、北上海中小企业融资中心、中国工业设计博物馆、上海国际创新材料馆以及设计教育培训中心都将落户于此。
高图工业设计的总经理金海峰曾一度犯愁,公司打算向产业链下游延伸,开辟设计咨询、成品加工等业务,但扩大业务需要大笔资金投入,设计企业属于轻资产,向银行贷款有难度,虽有设计专利,其含金量又往往达不到知识产权质押融资的标准,对社会投资也缺乏吸引力。现在就期待设计谷服务平台能尽快落成,以解决我们中小设计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一个未来工业设计产业的理想样板将在设计谷内上演:所有工业设计作品将在设计谷集中发布,企业可以组团统一对外议价,设计合同可由第三方机构参与监管,以避免风险。此外,设计专利还可通过产权交易出让,通过政府和机构的担保融资为自身升级提供支持,让设计企业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设计多种发展路径
无独有偶,目前上海多个区域正在筹划类似宝山上海设计谷的项目。十二五期间,杨浦将打造环同济研发设计服务产业基地,卢湾、徐汇等也有规划设计产业集聚区的设想。
在设计产业的扶持引导方面,广东顺德的经验值得借鉴。按照规划,未来十年内,顺德将成为中国最大的工业设计产业基地,其底气源于本地强大的制造业:美的、格兰仕、科龙等知名企业都设在顺德,为工业设计提供了巨大的发展空间。看准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机遇,该区将工业设计定为战略产业,鼓励引导企业参与制造业的设计外包。截至2009年底,全区100多家工业设计企业已承担起国内多个家电制造企业的产品设计,间接带动了文化创意、平面设计、软件设计、动漫开发等产业的集聚和发展。
采访中,轻侯工业产品设计总经理潘建指出,设计企业要崛起,浓厚的设计企业集聚氛围和完善的公共服务平台固然重要,但工业设计本身是产业体系中的一环,不能脱离制造业独活。设计产业集聚区需要与先进制造业企业密切联系,企业之间形成互动,才能使设计产业良性循环,否则类似的创意设计园区会有空心化之虞。上海设计企业的目光也不能局限于本地制造业,要将服务功能拓展到长三角乃至全国。
工业设计是制造业的灵魂。调查显示,美国制造业90%左右的产业价值来自工业设计。以杜邦公司为例,它为设计产业塑造了另一种发展模式。尼龙和特弗龙、莱卡弹性纤维、比钢铁还坚硬5倍的凯芙拉纤维这些耳熟能详的材料,全都由杜邦研发,呕心沥血研发出新材料后,再与客户合作共同研制产品。这种发展模式,不仅让企业走在了时尚潮流的前端,更打造出全球规模和水平一流的工业设计研究中心,让企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而在我国,工业设计的价值可能只被挖掘了不到1%。工业设计可以为制造业提升产品附加值,也可以走到制造业前端,引领制造业创造新的价值。国际工业设计中心总经理张善晋表示,国内绝大多数工业设计企业集中在产业链下游,依靠制造业厂商存活,即使发展得好的企业,也是在设计咨询、产品代工等方面拓展业务,往往忽视了设计本身这个市场,这种状况亟待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