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写细雨润物的青春之歌记上海首批青年志愿者告别都江堰之际
到这个月底,在都江堰度过340多个日夜的上海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抗震救灾专项行动服务队志愿者,将全部分批踏上回家的旅途。
他们是来自上海15所高校的青年佼佼者,是头顶优秀团干部、优秀学生干部等荣誉光环的志愿者。一年前,这些莘莘学子抱着壮志奔赴岷江畔这片灾后重建的热土。
如今,陪伴着古堰从百废待兴走向重生,见证过灾区人民的坚毅与豁达,历经种种艰难险阻的考验,甘于淡泊、创造不凡,不畏艰苦、乐于奉献,感受爱、播撒爱,已悄然替代懵懂和冲动,成为这些“80后”们最真实的写照。他们常把自己比作细雨,力量虽小,却能滋润大地。岷江水的哺育,让上海的“帅哥”和“幺妹”获得了成长。
遇见崔开昌,是在“幸福家园”内的“家园书屋”。午后阳光曝晒让板房内温度超过40摄氏度,小崔的T恤已经湿透,却仍默默坚守在这间不到40平方米的书屋,信守每天下午1点至晚上9点开放的承诺。
走进书屋,四套桌椅、六个书架、上万册书刊摆放齐整。很难想象,这间8个月前除了水泥地板外什么都没有的小屋,经上海志愿者的双手,已成为“幸福家园”6700多位居民的“精神花园”。
翻看借阅登记册,即使是工作日,一天也至少有30多位居民造访,抽屉里的登记册换了一本又一本。当地百姓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书屋的钟爱:高三学生熊勇将自己的五幅书法贴在了书屋墙壁上;附近的邻居将手折的绢花插在了管理员桌上;“粉丝”蔡雪梅刚结束高考,就一头扎进书屋,借了本《一千零一夜》。她对记者说:“板房里有好几家书屋,这里最巴适。”
看到自己和伙伴们创办的书屋如此受欢迎,崔开昌激动之余更多感慨,这家灾区公益书屋凝结了志愿者们太多的汗水。书屋用房是华东师范大学的易敏向小区管委会主任软磨硬泡了一个月的成果;四套桌椅、六个书架是崔开昌和易敏从当地图书馆、档案馆和旧货市场一次次搬回来的;一万册的藏书规模得益于每个志愿者在母校的不断奔走……几乎所有书屋内的物件都是通过援助和自掏腰包攒起来的。
管理书屋是平凡的工作,但再平凡的工作也能创造感动。小崔是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社会保障专业的研究生,他暂时搁下毕业论文,惜别热恋女友,成为都江堰市总工会困难职工帮扶中心的一名普通办事员,并在工作之余照看书屋。一次值班过程中,小崔发现了站在书屋一角愁眉不展的胡姐。这位曾经的下岗女工,要抚养上小学的女儿,而地震又让她失去了超市售货员的工作。小崔想到自己工作有时脱不开身,便从每月1080元的志愿者补贴中拿出600元,聘请胡姐帮忙打理书屋。
就在一个月前,小崔悄悄给胡姐加了50元钱。“胡姐特别珍惜这份工作,给这点钱真是过意不去,起码要和都江堰最低工资看齐吧。不过原来我能吃一碗饭,付了这笔工资,现在只能吃半碗了。”小崔开玩笑地说。他还帮胡姐建立了困难职工档案,并为她的女儿申请了金秋助学金。
和小崔一样,20名上海志愿者被安排到都江堰当地的劳动局、民政局、卫生局等14个单位服务,等待他们的是繁琐的基层机关工作。“我们实际接触到的,与出发前的想象差别很大。”小崔承认大家都一度想在灾后重建中大有作为。不过历经一年磨练,他认为现在只要能建好每一位受灾困难职工的档案、做好每一次困难职工家庭的调查、筹备好每一个工会的重要活动,倾全力完成平凡的工作,就是对灾区人民最大的帮助。临行前的最后一晚,小崔在书屋值了最后一次班。现在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书屋和胡姐,“希望第二批志愿者能够继续传递这份幸福”。
播撒希望的种子
都江堰最大的板房小区“勤俭人家”附近,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华炜新居”,占地面积和安置人数都不到“勤俭人家”的七分之一。上海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抗震救灾专项行动服务队中,唯一在安置点挂职的志愿者就在这里。
徐杰,上海体育学院的大四学生,黝黑的肤色、结实的身板、憨厚的笑容,初次见面就能被他的热情和活力感染。来到都江堰后,他先在幸福镇协调办挂职,去年“八一”期间,灾区板房安置点需要人手,就被借到“华炜新居”担任管委会团支部副书记。原本说只借两个月,结果一借就不还了。不少人都说徐杰“瓜”,其他志愿者都在政府部门挂职,见多识广,锻炼的机会比在安置点多得多,为啥你偏偏愿待在这?
“因为这里充满希望。”徐杰不假思索地回答。小区治保维稳室是他的临时办公室,20平方米的空间,两把椅子、两张桌子,显得空空荡荡,室内一扇小门背后就是他的寝室。远在上海的同班同学有不少已成为准研究生或找到工作,可徐杰守着这两间板房,朝九晚五,每周两天还要值班到晚上11点,想回志愿者统一居住点“幸福家园”又很远,希望在哪里?
“他们就是希望。”顺着徐杰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时,门口和窗外已经多出了几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一本正经接受采访的徐杰,“华炜新居”的孩子们觉得有点陌生。看徐杰挤了挤眼睛,他们才蹦蹦跳跳地涌进屋内。漂亮的双胞胎周霜、周雪,鬼灵精怪的李姝丽,小胖子段河清……长住华炜的70多个孩子,徐杰如数家珍。“那你们叫他什么?”“熊”、“吕布”、“大爷”……没有一个正经的称呼,在这里,徐杰还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绰号―――“孩子王”。在他眼中,没有比孩子快乐更珍贵的了。
徐杰告诉记者,地震给儿童留下的阴影很难察觉,几次微弱的余震中,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他毕生难忘。平时孩子们住在板房,读书在板房,没有完善的活动设施,没有丰富的课余生活,他能够做的就是利用现有条件,尽可能地鼓励孩子们玩耍,释放伤痛和压力,有快乐就有希望。
每当假日或放学后,徐杰办公室前的水泥地就成了“儿童乐园”,投篮、打乒乓、跳橡皮筋、捉迷藏……要是哪天徐杰不在办公室,隔壁的工会主席刘大彬就得“接待”一批来询问他下落的孩子。家长们也特别喜欢这个上海来的大男孩,“有徐帅哥帮我们看小孩,我们最放心。”去年11月,在徐杰和志愿者伙伴的努力下,小区成立了“华炜学堂”。每周日,志愿者们都会为孩子们辅导写作、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等科目,学堂还开设了趣味英语、棋类挑战、拓展游戏等兴趣课程,让孩子们体会到学习与生活的乐趣。
还有几天就要离开都江堰了,徐杰有些沉默。男孩子们脚蹬滑板走出S形,想逗徐杰开心;女孩子们乖乖地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每个孩子手上都紧紧抱着徐杰送的礼物―――机器猫漫画、姚明自传、书包、棒棒糖……徐杰一直记得他生日那天孩子们送的贺卡上的那句话:“***姐姐,谢谢你们,我们真的好开心,就像吃糖一样。”
希望已经播撒,并在孩子心中生根发芽。
在爱与感激中成长
“幸福家园”乍一看,并不太“幸福”。
去年7月15日,迎接上海志愿者的是七间几乎“家徒四壁”的板房。“来到这里,我们能做的贡献是有限的,与其说是来这里志愿服务,不如说是来这里接受洗礼和磨练。”上海师范大学的张婉青在日记中写道。
“都记不清这周是第几次吃冒菜了。”午餐时,志愿者们搅动着这种类似麻辣烫的小吃会心一笑。去年10月份后,板房之间搭起了公用灶头,小区的平价食堂不再营业。每月的补贴不多,志愿者们不得不精打细算,过起了常与路边摊相伴的日子,脸上的小痘、肠胃病成了志愿者的“标记”。
不过现在,男生们不会再仓促逃出板房避暑、晚上急着找衣服御寒,取而代之的是“下午自动洗桑拿,晚上盖被啃西瓜”的豪迈;余震过后,女生们也不再害怕回办公楼,而是当成工作的小插曲;不少志愿者通过努力,操起一口熟练的川音,不再为和老乡交流发愁。“与灾后重建任务的艰巨相比,我们这些困难不算啥,反而应该更珍惜这种独一无二的经历。”志愿者队长李海博自豪地表示。
融入“幸福家园”的生活,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娟儿,起床!”“娟儿,我送你上班!”1986年出生的冷文娟来自华东理工大学,是这支服务队里年纪最小的志愿者,备受居民疼爱。对门的罗娘娘每天起早第一件事就是叫醒她,起得晚了,罗娘娘就准备好酥油茶、煎饼,笑眯眯地看着娟儿狼吞虎咽地把早饭吃完,再让丈夫老黄载她一程,去都江堰市就业局上班。
在志愿者们的心里,“幸福家园”就好像他们的第二个家。回忆起那些无微不至的点点滴滴,冷文娟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湖南妹子不禁眼眶泛红。
刚到都江堰时,四川正在办理地震灾区就业援助优惠证,每天赶到就业局的申请者都会排起长队,负责信息录入的冷文娟总会忙得忘记收衣服,可回家时抬头一望,黄叔已把所有志愿者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收好了。除夕,已有一年多没有见到父母的冷文娟和罗娘娘一家四口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吃团圆饭。虽然大多数志愿者都回家过年,但居民们还是和冷文娟一起为志愿者住的房子贴春联、挂彩灯。看着眼前色彩缤纷的板房,听着远处喜庆的爆竹声,冷文娟感到,因为有爱,自己长大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公共水房的水管爆裂了,有上海的志愿者去抢修;新进板房的居民要装修了,有上海的志愿者来帮忙;大年初三到初六,同济大学的降建新放弃休息,随领导下乡,跑遍紫坪铺、虹口乡、幸福镇等10多个乡镇,慰问困难群众和上海援建队伍;刚到灾区,志愿者队党支书姜月飞就只身前往龙池等重灾乡镇调查,提交的4万字报告,为上海市对口支援工作的科学决策、顺利开展提供了大量第一手材料……
如今,临别的时刻到了,但离别并不伤悲。站在“幸福家园”远眺,远处全新的安置房正日渐成形,受灾百姓离乔迁新居的幸福日子也越来越近,而这份独一无二的幸福经历将伴随每一位志愿者踏上回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