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人全面发展的社会才有明天盛会前夕
访谈嘉宾
俞吾金 复旦大学现代哲学研究所所长、教授
徐逸波 中共黄浦区委书记
孙 J 上海市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
访谈关键词
价值取向人的全面发展
记者:不久前,安徽青年周传金在上海地铁见义勇为的故事,引起市民热议。回顾十年,经济发展成就辉煌,道德的话题也越来越热,其中既有周传金们带来的感动和希望,也不乏小悦悦触动的疼痛与反思。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孙:我们经历过习惯从政治层面思考社会问题的时代,改革开放后,人们更多地从经济层面、从科技层面思考社会问题,思想、精神一度谈得少了。这几年道德领域一些话题凸现。无论是温暖的善举,还是失范的恶行,都在促使大众思考:在价值多元的时代,我们内心是否更需要某些共同的坚守。
徐逸波:马斯洛讲人的需求有5个层次,最低是生理需要,最高是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坚持道德信念、遵循践履道德规范,在自我价值的实现中居于核心地位。改革开放30多年,社会积累了丰厚的物质财富,尤其像上海这样经济较发达的城市,生活条件改善了,日子过好了,大家自然就会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就会更多思考道德律、价值观这样严肃的命题。
记者:市委提出,在全市倡导公正、包容、责任、诚信的价值取向,这是否可以看作对时代呼唤的一种回应?
俞吾金:解决道德失范等问题,归根结蒂还是要塑造自觉的法权人格、确立普遍的道德实践主体,使全体社会成员形成对普遍价值的自觉认同。中国人并不缺乏伦理意识,比如忠孝节义,但始终缺乏现代文明社会意义上的以独立人格和基本权利为基础的伦理观念。上海倡导的四个价值取向,具有鲜明的现代色彩和普遍意义,比较切合市场经济社会的需求。
孙:上海这座城市的文化基因是十分复杂的,过去我们讨论上海的城市精神,更偏重传承的一面,而对文化基因中灰色的一面,比如旧上海生意场的投机、欺诈文化反思较少,而这次提出的价值取向,跳出了过往的窠臼,适应转型社会的理念变化。
徐逸波:黄浦区与卢湾区撤二建一后,我们开展了黄浦精神大讨论活动,历时三个月,形成了融合传经典、创新铸精品的黄浦精神。大家认识到,一个区域的经济社会发展,取决于干部群众是否对未来的发展有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理念和共同的追求。上海倡导的价值取向,是在2300多万上海人民中凝聚共同的价值追求,这不仅是道德自觉,更是文化自觉。
创新文化
做最有文化感召力的城市
记者:有什么样的城市文化,便有什么样的价值观。这些年,城市文化建设有哪些变化和成长,为价值观建设提供了新的养分?
俞吾金:在上海文化发展史上,上海世博会的举办是一个划时代的转折点。如果说,以往上海文化的发展由于种种原因还缺乏自我意识的话,那么,世博会为上海发现和确立自我意识提供了一个机会,而这种意识的确立是城市文化走向成熟的标志。如果我们抓住这个契机,糅合上海文化个性中的要素,就能逐步形成上海文化的独特个性,既体现这座城市丰厚的历史文化传统,又体现后世博语境中的自我改造和自我提升。
孙:有许多数字可以说明上海文化硬件建设的成就,文化内容方面如何呢?最近大家印象很深的,除了王安忆等上海作家不断写出好作品,还有外地作家在上海的文学活动。比如,刚刚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近期的重要作品,主要都是在上海发表出版的。《蛙》在2010年还获得了春申原创文学奖优秀作家奖。《蛙》获得茅盾奖后,市委宣传部也给杂志社与出版社发了奖。但是,过去在如何对待外地作家问题上是有过争议的,比如有人就认为外地作家在上海出版发表作品不能参与上海的评奖。现在,上海的文化更显包容大气了,提供给全国各地艺术家的创作平台和机制日益增多,这不仅需要心态上的开放包容,还需要文化体制上实实在在的保障。所以莫言感叹,上海是最有文化感召力的城市。
记者: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文化的空间大了,舞台也更大了?
徐逸波:以我个人而言,对文化的认识有了飞跃。过去不是不讲文化生产力,但通常是物理性的理解:文化有多少产出,在整个经济中占多大比重等等。现在越来越意识到,文化的力量不能用数字来衡量,它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灵魂,是体现城区个性魅力的DNA。因此,文化不光是造了多少音乐厅、演了多少场戏,而是处处体现在城市发展的细节中。比如,这几年成为上海城市新地标的田子坊、外滩源、思南公馆,创造了旧区的软改造模式。把城市文脉传承、历史建筑保护和文化创意产业等因素都融合起来,并在其中起神奇化合作用的,正是文化。
记者:这也是一种创新驱动、转型发展?
孙J:创新的本质就是文化和思想的变革。如果上海的文化缺失了创新气派,停留在小成即安、固步自封状态,不仅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将打折扣,经济和社会领域的创新也会成为空谈。而要培植创新的文化氛围,上海恐怕不能满足于做文化码头,为世界文化艺术的交流搭台唱戏,还要做文化源头,尊重创造、注重开放、敢冒风险,形成自身的文化主体。
俞吾金:上海还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到城市文化内涵的发展上,主要是指教育投入的大幅增加、市民文化素质的提升、城市管理科学化、制度规则人性化等方面。
明确理念
共同建设向心力强大的社会
记者:文化,是为了化人。是否可以说,无论是价值观还是文化建设,目的都是为了提升人的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徐逸波:我十分赞赏一位作家的定义,一个人对待他人、对待自己、对待自己所处自然环境的态度,便是文化。如果说物质为人的生存提供基本的保障,那么品位、道德这些深层次能力和态度的发展,都要依靠文化的积累。上海提出要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加强社会建设的根本目的,说明我们已经意识到,不仅要使尽可能多的人有更好的物质条件,还要使人过上丰富、充实的精神生活。
俞吾金: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有句名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前提,在这里,马克思强调的个人全面发展,实际上是指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在马克思看来,这是以一定的历史条件共产主义社会为前提的。我认为,从目前的实际出发,比较适合于我们的,不是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而是个人素质的全面发展。
记者:素质的全面发展如何达成?
俞吾金:个人素质全面发展的主要含义是:一方面,个人具有人文情怀,即不但具有强烈的法律意识和道德观念,而且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始终把他人视为目的而不是手段,就像范仲淹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另一方面,又具有严格的科学精神,即尊重事实、尊重客观规律、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总之,个人素质的全面发展充分体现在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的融合中。
徐逸波:个人素质的全面发展不是自发形成、自我成长的,需要社会和政府的力量来推动,上海市委主要领导提出,要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包括物质利益,也包括价值取向、文化权益、法制环境在内的种种保障。近年来,黄浦区打造音乐周、免费发送门票,倡导快乐志愿,随手公益这些,都是为人的全面发展所作的努力。
孙J:只有个体创造力和想像力的自由发展,社会的总体创造力才会生机蓬勃、创意充沛。人的全面发展,也离不开社会共同价值观的形成,这样的社会才会彼此碰撞激荡却向心力强大。一个文化厚实深沉的社会,一个懂得关怀人全面发展的社会,才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