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街政绩（上）―――定海路街道调查

　　定海地区是上海出名的“穷街”，直到今天，街貌大致依旧，当地老百姓对政府的满意度却在攀升。“穷街现象”，应该让各级领导干部深思：什么是政绩，如何树立和实践正确的政绩观？
　　要解决好“政绩为谁而树”的问题，就要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要解决好“树什么样的政绩”的问题，就要了解百姓最需要什么，最期盼什么。
　　从今年初开始，解放日报记者开展“办公到基层”活动，深入有“穷街”之称的杨浦区定海路街道采访，并与上海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合作，共同完成了《“穷街”政绩》调查报告。本报从今天起刊发这组调查，敬请关注。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部根据程乃珊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穷街》轰动上海，定海路街道作为该剧的外景拍摄地，从此与“穷街”这个词捆绑在一起。“上海的‘下只角’在杨浦，杨浦的‘下只角’在阿拉定海”，这句话常挂在定海人嘴上。
　　二十多年过去，记者走访定海地区，发现当年的老房子大部分还在，居民们每天早上都要刷马桶，就连拍摄电视剧时取景的“穷街杂货店”招牌，至今仍挂在原处。
　　“穷街”的“穷帽子”虽然没有脱掉，但去年国家统计局上海调查总队对该地区调查发现，定海居民对政府工作的满意率达到95.9％，而这个数据在2004年底只有53％。变化原因何在？
　　“穷街”中的“穷巷”
　　眼下的上海，既有陆家嘴、徐家汇、五角场这样的繁华地带，也有定海路街道这样的“穷街”。发展不平衡，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个特点，经济相对比较发达的上海，同样正面对这样的发展瓶颈。定海路街道下辖20个居委会，其中10个居委会所在地是二级旧里及棚户区，有待改造的二级旧里面积达29万平方米。记者深入到定海港路居民区调查。
　　定海港路居民区东自黎平路，西至定海路，南起凉州路，北至平凉路，面积0.149平方公里，基本上是旧式棚户区，弄堂多而窄，地形复杂犹如“八卦阵”，房屋十分密集，“门对门，窗对窗，白天要开灯，户户拎马桶”，“一家烧肉，百家闻香”。大部分房屋为解放初期居民自建的私房，后经修整加固，几代同居一室的现象比比皆是。这里人口密集：共有居民1667户，户籍总人口4793人，实际居住人口4921人，外来人口约1000人，60岁以上老年人口970人。
　　这里困难居民众多：下岗人员240人，失业人员310人，无业人员700人，低保198人，大病重病人数68人，各类残疾人数104人，困难人数占户籍总人口的34％。
　　定海港路居民区集中体现了定海路街道的主要特点，堪称“穷街”中的“穷巷”。记者通过召开座谈会、入户调查等形式，共访问了100多户居民，主要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
　　调查结果显示，逾九成受访者盼望尽早动迁、改善居住环境。访问中，居民们频频向记者打听这里何时动迁。
　　尽管居住环境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但超过九成的受访居民承认，最近三年来居民区有不小的变化，特别是一批“急难愁”问题得到解决或缓解。
　　老房子里一样安居
　　“穷街”如何做到安居？实际操作起来，有说不尽的琐碎与艰辛。而在这些很不起眼的“安居实事”背后，是“群众利益无小事”的思想。从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入手，抓实做细每项具体工作，办实每件事，才能赢得万人心。
　　“不是住了好房子就是安居乐业，老房子里也能安居乐业。”在调查中，不少居民认为，随着多项“安居实事”的推进，近年来他们的生活质量每年在提高。
　　“安居实事”之一：“一号一表”改造，用水难彻底解决。
　　定海港路429弄居民熊志成阿姨描述了3年前用水难的情景：那时，居民们少则三五家多则十多家共用一个大水表，各家拖小水表，弄堂口第一家水龙头流出的是“涓涓细流”，到了弄堂底那家就变成了“眼泪水”，不到晚上9点后，根本洗不了衣服。由于地下自来水管网老化，“跑冒滴漏”也不少，每个月大水表的数字和各家小水表的数字总是“轧不平”，计算水费一个字平均下来要几块钱，引发了街坊邻居间不少纠纷。
　　前年，街道在上水公司支持下对自来水管网进行“一号一表”改造，共改造了1360户，居民用水难终于彻底解决。熊阿姨一把拧开水龙头，自来水急喷而下，溅湿了衣服前襟：“你们看，这水多大！”“安居实事”之二：居民区积水问题大大缓解。
　　定海路街道老式居民区地势低洼、排水管道老化，排水能力较弱，每逢暴雨就会大面积积水，前年台风“麦莎”来袭，约1700户居民家中进水。因此，这里“条条弄堂有驼峰，家家户户备插板”，“驼峰”是指弄堂口用水泥砌成的驼峰状小坡，用来防止马路积水灌进弄堂；“插板”则是居民们自备的临时门槛，迟缓家中进水速度。
　　在平凉路2812号居民陆雪京家中，记者看到距地面约50厘米的墙上有一条清晰的水痕。陆老伯说，这是两年前那次大面积积水造成的。定海港路居民区党总支书记杨秋玲告诉记者，居委会8名干部人人都有一双高筒雨靴，就是发生积水时帮居民抢险排水穿的。自从街道推进积水点改造工程后，老式居民区积水问题得到明显缓解。以定海港路居民区为例，改造前每年每次因暴雨积水的有200多家，而改造后的去年，无一户居民家中进水。
　　“安居实事”之三―――部分私房旧电线得到改造，触电、火灾事故明显减少。
　　居委干部感触颇深，“以前居民区火灾多发，大家都有了条件反射，下班回家烧饭，电视机里发出救火车声音，都会认为真有救火车开过，忙不迭地往窗口张望。”
　　街道实施改造，为辖区内3346户存在煤气隐患的家庭免费更换橡皮管和夹子，为5012户存在用电隐患的家庭更换了老化的电线和安装了漏电保护器，火灾发生数量逐年下降，2004年共发生火灾17起，多为电线老化引起，2005年下降为8起，2006年为4起。
　　穷街陋巷也和谐
　　和谐的背后是协调与共享。在“门对门，窗对窗”的“穷街”，和谐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这就要求我们正确处理各种利益关系，兼顾不同阶层、不同方面群众的利益，真正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应”。
　　定海港路居民区大部分是棚户区，完全开放，没有围墙和铁门，但就是这样一个防范设施匮乏的“穷街陋巷”，去年评上了市级平安小区。83％的被访居民认同小区人际关系和睦、治安稳定、干群关系良好。
　　这主要体现在两项“和谐指标”上：一是民间纠纷发生数量明显下降，2004年居委会出面调解居民纠纷47起，去年仅为14起。民间纠纷的调处率也一直保持100%，没有发生矛盾激化的情况。二是刑事发案率持续走低，最近几年未发生一起刑事案件。
　　定海港路居民区人员结构复杂，有刑释解教人员22人、吸毒人员11人，但最近几年重新犯罪率为零。
　　调查期间，记者从基层干部和群众间的融洽氛围，也感受到"穷街"的和谐。跟随街道、居委干部走家串户，一路上总能听到居民们热情地招呼和真诚的笑脸："哎呀，杨书记，上次的事情解决了，谢谢侬！""小刘，你好呀，今朝又来这里啦！"
　　"街道推出的实事项目看得见、摸得着，居民安居有保障，心气就平和，也愿意配合居委会工作，否则光靠我们8个干部，很难维护一方平安。"定海港路居委会主任丁金兰说，原来一发生纠纷，居民们都来看热闹，甚至反"撬边"，如今则主动帮居委干部做工作。一次，一位居民找到居委会，要求开低收入证明。由于不符合规定，居委干部不同意开具，这位居民勃然大怒，大骂干部。周围街坊邻居听到声音，纷纷来到居委会，问明缘由后都批评这位居民不讲理。
　　据了解，定海港路居民区还成立了好几支以居民为主体的志愿者队伍。
　　一是白天看家网。参加的居民每天都会佩戴红袖章在居民区各条弄堂执勤，年龄最大的志愿者已经超过80岁。不少人不管是否值班，都会把红袖章别在身上，人走到哪儿，红袖章就到哪儿。
　　二是夜间巡逻队。这支队伍由居委会干部及居民组成，每天晚上3人，往来于居民区的各条弄堂，摇铃提示居民注意安全防范，风雨无阻。
　　三是刑释解教人员帮教志愿队，共26人。他们与居民区的刑释解教人员结对，生活上给予关心，思想上给予引导。给记者印象最深的是定海港路429弄有位居民，曾因盗窃、斗殴等行为多次入狱，在隔壁邻居熊志成、陈文娟的帮助下改过自新，还有了一份稳定工作，如今每个月他都会主动把工资交给陈文娟保管。
　　四是民间纠纷调解志愿队。参加者主要是党员、党小组长、居民小组长等，他们堪称居委干部的"左膀右臂"。
　　在记者走访的100余户居民中，70％都有家庭成员参加这四支志愿者队伍，志愿者对于保持居民区和谐稳定发挥了巨大作用。
　　与定海港路居民区的情况类似，定海路街道其它老式居民区这几年也比较稳定。"小事不出居委、大事不出（街道）科室、难事不出街道"已在定海路街道基本得到实现，刑事发案率、上访数量等都在全区居于后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