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容不下市井特色――关于吴江路改造的再思考
新版吴江路开街两周有余(文汇报曾于6月27日第三版予以报道),其重新亮相引发的担忧和质疑还在继续。各方争议逐渐汇聚为一个话题:正朝着国际化大都市迈进的上海,能否容下自己的“味道”?
从理论上说,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然而,现实却并不尽如人意。
日渐消失的上海味道让人心痛
有关人士曾表示,会考虑将原先吴江路上一些招牌特色低价小吃向周边分散引导。即便此项打算能付诸实施,人们对其可能产生的效果也不抱太大希望――精文花市和董家渡轻纺市场便是前车之鉴。
2005年10月,因为要让位于新规划的音乐广场,位于陕西南路文化广场的精文花市无奈关张。精文花市建成于1997年,随后的8年里,上海人消费的鲜花中有七成来自这里。精文花市关闭后,市场里的300多家花铺搬迁到了全市各处,沪上花市虽多,却再也没有可与精文花市相媲美者。
半年之后,位于老城厢的人气很旺的董家渡轻纺市场被撤销。虽然有关部门在附近新建了南外滩轻纺面料市场,却未能重现董家渡轻纺市场曾有过的辉煌。
今天回头去看,吴江路的命运和精文花市、董家渡轻纺市场何其相似――都走过了近十年的发展之路,都代表着具有市井特色的生活方式并因此散发出浓郁的上海味道。它们理应得到小心的珍爱和呵护,却都因为所在地块功能提升而在最鼎盛的时候硬生生被拆除、改建、搬迁,渐渐淹没在如出一辙的高楼大厦间。日渐消失的上海味道让人心痛,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地重蹈覆辙?
市井特色是城市辨识度的重要表现
“香港有男人街、女人街,台北有师大夜市,这些市井特色不仅没有影响它们作为国际大都市的地位,反而成为了旅游招牌。为什么上海不能容忍吴江路作为小吃街的存在?”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包亚明对此颇为不解。
许多专家都和包亚明有相似的观点。在他们看来,所谓上海味道,说到底就是上海的地方文化特色。吴江路小吃街也好,董家渡轻纺市场也罢,都是自然发展而成的各种市井原生态,正是生态的多样性才决定了文化的多样性,最终形成各具特色的地方文化。没有地方文化就没有真正的国际化,因为国际化是多元文化的集合。令人担忧的是,当越来越多的发达国家城市努力在国际化潮流中保护自己的“味道”时,我们的许多地方文化却在“国际化”的旗帜下被渐渐淹没。
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不讳地提出疑问:“国际化大都市会不会终有一天只剩高楼和连锁店?”同济大学城市与规划学院教授王伟强则指出,在这个多元文化的世界,城市的辨识度决定了其国际化程度。而地方文化中的市井特色是城市辨识度的重要表现,它只能从原生态中发育而来,而并非来自某些政府部门和开发商们趋之若鹜要引进的种种国际化品牌。
政府部门有责任呵护原生态
有关部门曾经表示,在吴江路的改造过程中,政府部门只负责业态的规划,具体招商工作由开发商自主进行。对此,王伟强指出,正是房地产批租导致了“城市空间绅士化”,从而挤占了各种原生态的生存空间。但政府是否真的无法作为?专家们并不这么看。
王伟强和顾俊不约而同地指出:自然发育而成的各种原生态,是一个城市对自己的“味道”最自觉地选择,它们经历了时间的沉淀,政府有责任对其小心呵护,为其发展创造政策提供土壤。而原生态发展过程中对卫生、环境、秩序等造成的负面影响,完全可以通过科学的管理来消除。
顾俊说得很直接:“选哪家开发商,就决定了改造后的吴江路以何种面目示人。”而王伟强则进一步提出,政府在土地批租过程中应该进一步细化,从而避免开发商将周边土地“一锅端”。而更为重要的恐怕是配套制度的完善和城市规划的民主化、科学化。王伟强以著名的“永远拆不掉的纽约中央火车站”为例表示,允许乃至发动社会力量参与城市规划,有利于公众对城市发展进行有力监督;而建立完善的配套制度才能保障这种监督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