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世博上海城中村的新城改

周浦镇周南村整治前。

周浦镇周南村整治后街道整洁美观。

　　有人称之为城市“牛皮癣”，有人称之为城市“孤岛”，还有人叫它城市发展过程中长出的“畸瘤”。

　　城中村，一个伴随城市化进程而产生的名字，在农村看来是城市的一部分，而在城市看来却格格不入，俨然还是农村―――脏、乱、差，正是它的基本特征。

　　但在这个金秋十月，上海南汇的城中村，或称城乡结合部，面貌却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在这个通常意义上收获的季节，被南汇老百姓所称道的“人人动手、清洁家园”三年行动计划即将告捷时，城中村作为其中的重点、难点与最薄弱点也已顽症基本告愈。

　　【改变】小河“真面目”

　　下午时分，南汇区书院镇华园小区。环村小河随着轻风微拂，泛起涟漪，河岸两旁绿草如茵。

　　若非河道一旁宣传栏中的历史照片可供对比，很难想象，整治之前，村民们已多年不见小河的“庐山真面目”。“几乎整条河道都被违章搭建的鸭棚所占据，2000多只鸭子‘居住于此’，村民们打趣，只见鸭子走，不见河水流。”书院镇清洁办的瞿东燃这样形容当时的场景。

　　华园小区是南汇区排摸出的227个城乡结合部之一。自2006年启动的南汇区“人人动手、清洁家园”三年行动计划，今年年初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作为其中的重点、难点与最薄弱点，城乡结合部（城中村）的环境整治被提上议事日程。今年3月，南汇完成了对各镇城乡结合部整治点的调查摸底，227个难点被锁定：来沪人员集聚，居民卫生意识差，乱招贴乱涂写，废品回收点、小粪缸等时有反复，卫生死角、偷倒垃圾现象较多……

　　就在华园小区周围，已经建起像模像样的城镇。村民与镇民的居住地，仅仅是一路之隔。华园小区，是典型的“城中村”格局。

　　一些脑子活络的村民离开土地后，从环村小河上看到了商机；一些借住于此的外来人员则从中找到了养鸭的出路，彼此心照不宣―――“我有房出租，你有地养鸭”。简陋的鸭棚在河道上无序搭建，整条小河除了堆满的垃圾，就是成片的鸭子。区清洁办的钱建英还记得第一次来此排摸的情形：“就像天然垃圾场，几乎看不到河道。有村民感慨，见过鸭子在河面上艰难地行走。”这样的生活环境，怎能让老百姓安居？要还百姓舒适生活，一个字：“拆”！

　　区相关部门为书院镇清洁办提供政策支撑，根据中小型养殖场规范标准，侵占河道无序养殖的做法必须整改；瞿东燃与同事们找来鸭棚主和房东，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

　　鸭棚拆除那天，很多村民来到了现场，目睹河道“重见天日”。而这，仅仅是“227分之一”的其中一项工作。

　　目前，227个城乡结合部都已整治完毕，乡镇一级完成验收，现进入区一级验收。困扰“清洁家园全覆盖”目标整整两年多的硬骨头，终于被基本清除。改变中，有一组数据令人印象深刻：出动人数9.7万人，清除堆物8897吨，拆除违章搭建23371平方米，清理河道494条段，种植绿化170575平方米，关闭养殖场54个……

　　【回潮】又见小粪缸

　　钱建英记忆最深的是小粪缸―――地上挖个大洞，埋入酱缸，缸上铺块板，再挖个洞，人就能踩上蹲着，再加几块遮挡布料，即成简易茅厕。“不冲水，夏天生蛆，日子一长，整个村子都弥漫一股刺鼻的臭味。”

　　但令她印象深刻的却不仅如此：“整治，回潮，再整治，再回潮……往往隔三差五地到村里去，总是又能见到小粪缸。”

　　在城乡结合部，原住村民与外来人员大量混居。由于公共卫生设施跟不上，搭建简易的小粪缸成为很多“房东”的选择。三年行动之初，南汇区小粪缸总数逾4.4万只，不仅成为对居民身体健康的一大威胁，也严重影响了环境卫生面貌。

　　老港镇的东河村，曾是小粪缸数量最多、整治难度最大的村之一。“刚开始入村检查时，简直难以想象，竟然还有人会使用这样原始的卫生工具。”钱建英说，为了还村庄整洁环境，东河村主任制订计划、做预算，决定取缔一只粪缸赔偿村民30元，另加20元人工费，如村民自行取缔并通过验收，20元钱就付给村民。由于村级经济较薄弱，一些村民对50元钱能否兑现表示怀疑，全村29名村民组长就从自己家里拿出现金为村里垫付。一个月后，833只小粪缸被取缔。但没多久，一只只小粪缸悄然重现。

　　类似回潮并不鲜见：不正规的小菜场被清除了，但不声不响，菜农卷土重来；集中在城郊的不规范废品回收站被整治了，但换个地点，回收站重新开张……原因说来也简单，主要无非两条：一是长期形成的陋习难改；二是经济利益驱动。此外，在“小粪缸事件”中，还存在“房东”村民不愿把自家卫生间与外来人员共用的因素。

　　这不仅仅是南汇一个郊区的问题。随着城乡一体化推进速度的加快，很多郊区都面临这样的考验。城乡结合部如何有效管理？乡村的传统生活模式与城镇的现代化生活模式如何有机融合，而不彼此冲突？“原住民”与“外来者”如何在城乡结合部这一交接地区实现和谐共处，而不是成为环境“脏乱差”的制造者？

　　南汇进行了积极探索。说到底，其实并不复杂―――要堵，还要疏。只有真正想让老百姓生活更舒适，整治成果才可能得到巩固。例如，全面取缔小粪缸的同时，南汇新建了农民卫生户厕（三格化粪池）4.3万余只、倒粪站31座、公厕78座。再如，不正规菜场被清除后，统一规划的小菜场成立，由政府购买服务聘请保洁员，不收菜农摊位费。

　　【人心】“打油诗”入户

　　采访途中下起雨来。万祥镇清洁办的康保民递来一把伞。撑开，天蓝色伞面上有行红字，颜色对比很分明―――“万祥镇创建南汇区文明镇”。

　　康保民说，这把伞有个名字，“宣传伞”，每户一把免费发放，是提升居民环境卫生意识和文明素质的宣传手段之一。“人人动手、清洁家园”，南汇的三年行动命题如此，实际也是这样做的。“专项整治工作涉及到广大居民群众，必须得到大家的支持配合和踊跃参与，因此必须通过宣传让这项工作人人知晓、人人参与、深入人心。”

　　在另外一个镇―――书院镇，除了在主要道路上悬挂横幅、设置大型广告宣传版面，结合“文化三下乡”活动教育居民，发挥协管员作用督促外来人员之外，还将整治告知书发放到了每家每户。

　　名头听来严肃的“整治告知书”，在瞿东燃的口中，其实就是“打油诗”。从2006年“人人动手、清洁家园”三年行动计划开始，这位书院镇清洁办主任拟了上百首“打油诗”。有的刻上牌子立在河边，有的挨家挨户发进家门，还有一首《乔迁新居十文明》被镇文化中心排成了四人表演唱―――“打牌娱乐声音轻，白相不要太夜深，影响小孩做作业，日里工作无精神。”

　　“方式是有点土，但长篇大论老百姓不要看的。要让他们接受，就要足够通俗。”瞿东燃给记者展示了十几首他的作品，都是大白话，有的标题索性命名为“顺口溜”。

　　通过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将整治内容融入其中，这在南汇是实施已久的事。2006年元旦前，南汇20多万户家庭陆续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新年礼物―――区文明办赠送的新年挂历。挂历上不仅有东海大桥、滴水湖等美景，还有多条根据普选而归纳出来的南汇人最痛恨、最影响南汇形象的陋习编撰的文明建议，如“爱护水源，不往河道倾倒垃圾”、“人人动手治环境，共建文明新郊区”等。

　　一把伞，一首诗，一幅挂历……很多时候，人心就是这样一点点拢在一起的。

　　在宣桥镇，工作人员走家串户，在部署工作的同时，多方征求居民意见，以求制定出能让群众环境更舒适、生活更方便、心情更舒畅的整治方案；在老港镇，本地学生邀请来沪人员子女到自己的家住一晚，切身感受上海家庭的生活习惯，共同促进培育良好习惯，这对外来人员人数已与全区户籍人口持平的南汇显得尤为重要。

　　【乐趣】期待一种改变

　　在洼港村十一组，清澈的小河中心种着三两丛睡莲，岸上种着太阳花，艳丽朝气，看着就很精神。瞿东燃说，这里的人实在，讲究的就是好看、清爽、实惠。

　　走访南汇，最深的印象莫过于“实惠”二字。在万祥镇万宏村，小河里放着地龙网抓小鲫鱼，河堤上是居民自己种的石榴树、柿子树，草地上还结着农户自栽的小南瓜。

　　心意实、办法巧，在一个个难点与矛盾被突***决的进程中，得到实惠的老百姓越来越体会到了“人人动手、清洁家园”的乐趣。

　　在洼港村，“如果你们半年前来，说不定会吓一跳。”瞿东燃说，那时几乎每家每户都堆放着秸秆、木头和盖房子剩的黄沙、砖头，村民们舍不得扔，长年累月，砖头上甚至爬起了杂草。于是，有的村子统一回收村民的砖头、黄沙等，用于修路搭桥；有的村子租用仓库堆放收购物品；再经过反复劝说以及区相关部门及时规范后，眼下家家户户焕然一新，开始习惯自觉打扫宅前屋后，自留地中种植着各家喜好的蔬菜瓜果。

　　在万宏村，原先小河边上就是猪圈和杀猪场，环境之脏乱差，可想而知。在南汇对各类乡间河道疏浚、截污、造绿，因地制宜制订“美容计划”后，一个清水环绕家园的景象展现在眼前，猪圈和杀猪场也经动员另找地方了。记者在河边看见一位边钓鱼边吃葡萄的中年男子，很担心他会随手把葡萄皮丢在岸上或河里，可观察一会儿后发现，他把垃圾都放进了身边的小桶里。男子说话很实在：“现在到处都这么清爽，伲也不好意思乱扔垃圾了。”

　　或许，仅仅通过一场三年行动计划，有些千百年来的陋习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根除，崇尚文明的观念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树立，一贯被称之为城市“牛皮癣”的城中村更是没有那么容易发生根本性的变革。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们期待看到的，不仅仅是“清洁家园”的表面变化，更多的还是“人人动手”，一种从政府号召延伸至全民参与的改变，一种身为东道主自觉为迎接世博而积极投入的责任感，一种发自内心的提升人的素质的迫切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