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与上海新一轮发展大讨论透视上海商务成本

　　无论是提升城市竞争力、吸引更多投资，还是调整产业结构、实现产业升级，在关于上海新一轮产业发展的各种讨论中，有一个话题始终如影随形，那就是商务成本。
　　的确，从宏观产业导向，到微观企业运行，商务成本的影响力，已经波及申城经济的各个层面。这次，来自企业、学者和政府三方面的人士将从各个角度透视商务成本，从这些或是针锋相对，或是相辅相成的观点中，也许我们可以得到更为全面的认识。

　　本期嘉宾
　　干春晖  上海财经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副院长
　　杨朝军  上海交通大学证券金融研究所所长
　　白照华  福耀集团（上海）有限公司总经理
　　王锦生  春兰集团上海总部经理
　　徐天宏  新西兰新澳甲醇公司上海代表处首席代表
　　章一鸣  上海市奉贤区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影响商务成本的要素是什么？
　　对吸引企业投资来说，哪些又是最主要的？
　　干春晖：商务成本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生产要素的成本，主要受劳动力、土地和资本等生产要素价格的影响；第二部分为获得生产要素和组织生产的成本，主要受政府服务的效率、政府政策（如税率政策）等因素的影响。要从成本收益分析的角度来认识商务成本，对于投资者而言，商业机会，特别是投资回报率的高低才是他们投资决策的主要影响因素。
　　杨朝军：劳动力价格和房地产价格是高度相关的，也就是说劳动力价格比较高的话，必会吸引大量的人力资源进入该地区，从而引发地区房地产价格上涨；反过来若某一地区房地产价格比较高，则本地劳动力工资肯定不会低，否则高企的房地产价格不可能维持。因此我们在考虑劳动力价格和土地价格这两个要素时，可以把它们放到一块一并考虑，这是商务成本的最主要要素，我们可以称作硬性成本。而政府服务包含在配套环境要素中，政府服务效率高与差，基本上就反映了该地区其他一些配套环境要素当中的平均水平，我们可以称作软性成本。
　　对企业来说，硬性成本更直接更重要，而且硬性成本在一个企业的商务成本中占据最主要的比例关系，而软性成本相对而言在总商务成本中不是最直接，也不是最主要的成本，特别是在一个国家，比如我们中国，各大城市在近10年中为了吸引投资在软环境上已经做了很多的努力，在税收、服务、效率等方面可以说已经使出了所有的本事，故此，软成本这一块应该说各个地区各城市之间的差别已经不大。所以，上海强调自己城市软成本有竞争优势是没有意义的。我相信所有的企业他们更看重硬性成本这一主要商务成本给自己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影响。
　　王锦生：在劳动力价格、土地价格、政府服务、配套环境各种要素中，我认为政府服务、配套环境是主要的，随着上海经济的快速增长导致劳动力和土地成本的上升是必然的，但上海的政府行政审批程序、服务、人力资源素质、绿色环境以及法律和政策等比较优势是比较明显的。
　　章一鸣：企业选择在上海投资，最看重的是配套环境，不少企业来奉贤投资，首先考察的是园区的“七通一平”，区域内的城镇化水平和文教卫配套等。
　　
　
　　上海的商务成本，到底高不高？
　　有人说，上海的商务成本上升得太快了。也有人认为，综合各种因素，上海的商务成本并不高。你更倾向于哪种观点？
　　白照华：对于企业而言，商务成本主要由两部分构成，即投资成本和运营成本。投资成本构成，最主要的是土地价格和固定资产投入。固定资产投入，哪里都差不多。对于投资者，土地价格是一次性投入，从长远发展计算，成本并不高，况且中国主要城市的土地价格相差无几。企业运营成本中，原材料价格、劳动力价格和运输成本所占比重较大。虽然上海的劳动力价格比周边地区略高，但原材料、零部件价格有一定优势，而且由于海、陆、空交通运输发达，所以企业的运输成本也比周边地区低。综合考察，上海的商务成本并不是很高。
　　杨朝军：我认为上海商务成本上升得太快，当然上海目前商务硬成本的绝对水平不能说是世界上最高的，但上升速度太快了，我们要警觉，必须及早采取措施。从另一方面来说，绝对商务硬成本水平在世界范围内相比较也已经不低，我们可以把上海的房地产价格总体水平和加拿大温哥华、美国加州进行比较，数据告诉我们，差距已经不大，或是相差无几了。
　　干春晖：分析影响上海商务成本的各种因素，上海与周边的苏州、杭州、南京等城市的相同时期和相同行业相比，劳动力价格都偏高。这使上海在与周边地区的竞争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失去了绝对成本优势。在土地和房地产价格方面，虽然近年来上海维持着较高的土地供应和房地产开发量，但是，上海的商品房特别是办公楼和商业营业用房价格仍然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
　　而在政府服务与税收政策上，从全国所有城市的范围来看，上海是一个政府服务效率较高、制度成本较低的城市，但是与长三角各城市相比，这一优势并不明显。同时，鉴于上海在全国经济中的特殊地位，上海通过实行大范围的税收优惠政策来吸引投资者的操作空间很小，这使上海在与周边的政策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商务成本上升，喜耶，忧耶？
　　商务成本上升，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它会导致企业离开上海，影响上海的综合竞争力，还是有利于促进上海产业升级？让我们来听听专家们的看法。
　　干春晖：应当辨证地看待商务成本上升给产业发展带来的影响，既要看到商务成本上升使一部分投资转向周边地区给上海带来的不利影响，也要看到较高的商务成本有利于产业升级的一面。较高的商务成本意味着较高的进入门槛，有利于体现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原则，它也使进入企业更加注重充分利用本地区的比较优势，提升产业结构。
　　王锦生：我认同后一种观点，商务成本上升将促进上海产业升级。成本是相对于效率而言的，土地价格、劳动力价格的上涨必然会使外商投资的产业结构发生变化，促使上海的产业升级，有这么多跨国公司的地区总部、研发中心、营运中心来到上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春兰2000年4月也在上海设立了总部，要充分依托上海的优势，为春兰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平台。
　　杨朝军：我同意前一种观点，商务成本上升会影响上海的综合竞争力。因为产业升级换代必须是逐步的、渐进的，商务成本上升过快，会过早赶走一些在上海目前仍是支柱产业的企业，必将影响更高级别产业企业的进入，也影响上海的基础。我们不能拔苗助长。在这方面我们应该要有一个时间观念，任何事情离不开具体发展阶段这一重要要素，也许上海目前的商务硬成本在2010年看来是不高的，但今天我们就在这样一种硬成本水平下发展，肯定会对上海的经济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章一鸣：我更同意较高商务成本有利于促使企业优胜劣汰，促使上海产业升级这一观点。上海土地资源有限，需要对投资企业进行筛选，要在市中心、近郊、远郊拉开档次。
　　白照华：上海商务成本持续升高，会导致一些中小企业在上海周边选择。这一点，从昆山、苏州工业园区的繁荣可以看出来。而我个人认为，某一地区的发展，不能单一依靠大型企业和高新技术企业。比如汽车工业，为整车制造配套的零部件企业，大多都是小企业，在美国底特律、日本丰田汽车城，中小企业随处可见。没有小企业配套，大企业的商务成本也会随之增加，有可能引发产业的空心化。
　　上海优势何在？劣势何在？
　　探讨新一轮发展，首先要有正视自身优势与劣势的勇气。那么在商务成本，及与之密切相关的投资环境上，上海比较优势在哪里？比较劣势又是什么？
　　白照华：上海与周边城市和国外大城市相比，有其优势所在―――它是国际大都市，商机多，运输成本低，在世界知名度高。但不可避免，上海也有它的劣势所在。转变政府职能，是为企业服务，还是给企业“设卡”，这一点至关重要。
　　章一鸣：与周边地区相比，上海具有得天独厚的地域优势，信息量大、物流便捷，运输、信息成本相对较低。上海也存在劣势，即我们的劳动力成本较高，但也应该看到我们的劳动力素质高，因此应多发展技术密集型产业。
　　徐天宏：过去十多年中我走遍亚太、北美和西欧，上海有何处出众?“申”字高架路当是其一。纽约、伦敦、东京、巴黎、罗马、香港，几乎所有这些上海曾经苦望其背几十年的世界大都市迄今都没有贯穿市区的高速公路网！商务成本，包括有形成本比如租金、工资、税款和无形成本比如时间，上海的高速公路网就大大节省了国内外企业界人士进出上海的时间和市内交通的时间。以我来说，我主管的区域覆盖整个中国，在设立上海代表处以前，我每月要从海外飞回国内一次。上海交通条件的改善，允许我在同样的时间内多访问一个其他城市。
　　
　　应对商务成本，上海可以做些什么？
　　白照华：面对商务成本上升对上海环境造成的影响，上海政府可以做的就是为企业发展做好服务。为企业做好服务，一是要做好“三通一平”，即：水通、电通、通信通，道路平。“一平”，上海已经做得比较好，但“三通”还有待提高，比如在上海，没有上海身份证就无法申请到手机号码，这给许多在沪投资的企业家增加了商务成本。还有，在外省市，市政公用部门都是主动***服务，而在上海，企业还须多次到相关部门申请。此外，开办企业要到许多部门申请、盖章，由于申办企业过多，工作人员偶尔不能及时予以处理，虽然对他而言可能是1％，但对企业而言这就是100％，这也无形之中增加了企业的商务成本。
　　徐天宏：上海作为华东，乃至全国经济的领头羊，是否可以设立“上海经济协商会议”？它可由在沪国内大企业、外商驻沪机构、各国商务领事、金融机构、高等院校、经济报刊、杂志等等有关方面及有心人士组成。不同于主要由非在沪人士组成的“上海市长咨询会议”，“经协”的任务是根据与会人士在上海的商务实践，发现问题和困难，提出建议和对策，缩小和消除企业与政府主管部门之间的差异和矛盾。市府各有关部门可派员列席、应询，共商对策。会议进程、主要议案、各方高见可见报或出专刊供企业、政府及各有关人士参考讨论。同时也欢迎广大市民积极参与。上述经济协商会议可在取得经验之后，逐步完善，可以形成上海又一独特的经济管理模式。
　　杨朝军：最主要是控制房地产上涨速度。具体做法上应该和国家主要银行配合，提高房地产投机成本，有节制地放开土地供应，把上海房地产价格上涨速度控制在每年2％左右的水平上，今明两年则应控制在零增长水平上，以消化这两年房地产价格过度上涨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干春晖：随着上海商务成本的提高和劳动密集型的传统制造业（“躯体产业”）优势的丧失，发挥技术、管理和知识优势的“头脑产业”，将成为上海与周边城市竞争与合作博弈中的必然的战略选择。由于现代服务业等“头脑型”的高附加值第三产业的发展起来需要有一个过程，而许多传统产业已经大量转移给上海经济增长带来很大压力。因此，控制甚至降低商务成本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但是，降低商务成本要有新思路，上海的重点应放在降低组织生产要素的成本而不是放在降低生产要素价格本身，上海通过建立一个高效、廉洁、透明、法治的政府来降低投资者获得生产要素和组织生产的成本的空间仍然很大。
　　章一鸣：上海政府应进一步简化审批手续，鼓励工商、外资、外贸、消防等部门设立真正的“一门式服务”，而不是现在这种“一门式收发室”。政府应转变观念，应将一些事先审查变为事后监管，这样更有利于社会发展。
　　王锦生：不必过分强调商务成本特别是硬成本与周边地区看齐，这里面本身有一个产业分工的问题。适度的商务成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道门槛，要有长远的眼光，吸引外资必须同经济结构的优化升级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