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英雄王博文

少先队员给王博文献花敬礼。 

　　8月30日下午，在新疆巴音郭楞州库尔勒库塔干渠里，年仅28岁的他停止了呼吸；与此同时，溺水的12岁彝族少年杨发才因为他的救助而获得了新生。

　　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新疆库尔勒市的数万名群众记住了他，三秦大地的百姓们记住了他——陕西省合阳县百良镇百东村村民王博文。

　　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工，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年迈多病的父母，站着年轻的盼他归来的妻子，襁褓中尚有不足百天的婴儿……

　　但他的生命，已经永远地留在了2500公里之外新疆库尔勒的渠水里。

　　死生之间，不是简单的交换，是一位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工对于生命尊重的本能，是他心灵深处良善的驱动。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书写了舍己救人的壮歌和危难时刻奋不顾身的大义！

　　魂留库尔勒

　　9月10日一早，憔悴的王艳艳站在自家院内，神情恍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相信小自己12岁的、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已经去了。

　　说起弟弟王博文要去新疆打工的事情，她心情复杂。“我弟说，姐，听人家说那边一天能挣500元，我想去。”

　　那时，由于企业发展策略的调整，王博文刚刚从一家企业的一名临时工变成了失业人员。

　　作为家里的独子，王博文上有老下有小，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因此，对于未来的生计，王博文曾经与大姐夫王修桥讨论过一番。

　　“这次谈话，我感觉他一下子长大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搞个兔子养殖场，或者开个汽修店，这也是他想去新疆多挣点钱的原因。”王修桥感慨地说。

　　这次谈话后没几天，怀揣着对于美好生活的无限希望，8月24日，王博文赶到了新疆，与已经在新疆打工的舅家两个表弟李文龙、李玉龙会合，开始给当地一栋楼做消防工程安装。

　　在所有亲人的回忆中，8月30日是个沉重的无法触碰的日子。

　　当天下午15时30分许，王博文与表弟李玉龙骑着电动车去上班。路过库尔勒库塔干渠时，看见岸上站着两个孩子在呼救，还有一个孩子在渠水里扑腾。

　　王博文停下电动车，迅速边跑边脱衣服。表弟玉龙在后面死死地拽住他，说危险，不让他去。王博文使劲地挣脱着玉龙的手。最后，拉扯之中，竟将衣服袖子都给拽掉了。王博文跳进了湍急的渠水中。

　　据介绍，库塔干渠宽7米，水深4米。孩子落水的地方处于渠道落差较大陡坡下的漩涡处，水深浪大。之前也有两个人下去施救，没有抓住孩子，后来放弃上岸。

　　王博文在水中几经挣扎，终于抓住了孩子。可是在湍急的水流中，孩子本能地死死地拽住他，令他无法施展手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将孩子推到了漩涡外边，两个维吾尔族的小伙子赶紧下水用绳子将孩子拉了上来。一回头，竟然不见了王博文。他已经消失在滚滚的渠水中。

　　“他最后一推，孩子得救了自己却沉下去了。”从王博文手中接过遇险孩子的艾力夏提·艾哈买提当时离王博文最近。他说：“当我把孩子送上岸回过头去，王博文不见了。他是个英雄。”

　　事发后，库尔勒市公安消防大队新城中队消防官兵和辖区民警立即赶赴现场救援。终于在18时32分，找到了王博文的遗体。

　　被救的彝族小男孩12岁，名叫杨发才。他父亲三年前从老家四川西昌来到库尔勒打工。杨发才的母亲毛可勒专门照管家里的三个孩子。她说，事发当天，杨发才跟几个邻居小伙伴一起在外面玩耍，什么时候跑去的渠边她都不知道，一直到当天晚上民警来到自己家中，她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英雄的亲人，王博文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真是个大好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被救男孩的父亲杨长明流着泪说：“如果王博文的家属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虽然我的经济状况很差很差，但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补偿。”

　　令杨长明一家意外的是，在王博文的亲属赶赴新疆处理后事的过程中，他们只字未提补偿的事情。

　　“我儿子救了你的孩子，我不希望得到任何回报，只希望你的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也不枉我儿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你的孩子。”王博文的父亲、63岁的王敏科痛心地说。

　　偶然？必然！

　　王敏科只要一提起儿子，就老泪纵横，无法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让这位老人痛断心肠。老伴挂着吊瓶卧床不起，一句话都不说。她一整天一整天把自己关在小屋，躲在被子里谁也不见，哭睡着了，醒了又哭。

　　“博文是好孩子啊！但如果是我遇上了，我也会跳下去。我心里疼，疼得跟刀割一样，但我理解博文，他那时候肯定只有救人的念头，旁的都顾不上。”王敏科，这位黑瘦黑瘦的老人颤抖着肩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自从知道那件事后，我也不难过了，想通了。”他语气平缓而坚决。“我反反复复地追问玉龙，才知道博文为了去救人，玉龙把他衣服袖子都拽掉了也没拦住他。我就知道，这就是我娃的个性，也符合我的个性。”他长叹了一口气，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孩子长大了就是社会的人了，不是我个人的财产了。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在王博文的家中，记者看到一块王敏科自己写的匾额，上书“率真淳厚”。这是王家的家风，是王家的家教，也是王敏科对子女的深深期待。

　　记者从前来探望的村民那里了解到，见义勇为一直是王家的传统。王博文的爷爷、父亲、叔父都在不同的时代里救过不同的人，这在方圆百里都是很有名的。以至于之后村里谁家的孩子再落水，或者遇到其他灾难，大家都会第一个想到找王家救人。

　　25岁的村民高晓英在北京打工，听说王博文在新疆救人遇难，她非常难过，大哭了一场。“我六七岁的时候，在百东村的大涝池里洗衣服，不小心掉进了池里。旁边好些人都在围观，没有人敢去救我。博文哥的爸爸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池塘把我救了上来。如果当时没有王伯伯，就没有现在的我。现在博文哥又出了这事，他们全家都是舍己救人的好人啊。”

　　对于这件过去了近20年的事情，博文的母亲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见高晓英掉进了池塘，没有人敢去救。“我赶紧回家叫老汉，老汉一路心急火燎地跑过去，把脚都崴了。最后还是他跳进池塘把娃救上来了。”

　　王敏科还回忆起另一次救人的情景：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冬，一名19岁的小伙掉入一个很深的水窖，围观的村民都不敢下去救人。孩子家长哭哭啼啼跑来找他。那时他刚刚出院，却架不住孩子家长的眼泪。一咬牙，他绑着麻绳就跳进了刺骨的冰水里。因为时间太久，孩子救上来时已溺亡，这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类似的经历在这一家祖孙三代的身上不断上演。正是因为祖辈、父辈们甘冒风险、舍己为人的身体力行，在儿时王博文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一颗种子，才会让王博文如此尊重生命，让他在面对垂危的生命时无法袖手旁观。王博文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英雄东归

　　9月8日，是英雄东归的日子。

　　一大早，几千名群众自发组织起来，胸前佩戴着小白花，前往村外的五里坡迎接英雄王博文魂归故里。

　　哀乐声声，灵车缓缓。

　　在亲人们的声声呼唤和悲泣声中，百东村的英雄回来了！合阳县的英雄回来了！陕西人民的英雄回来了！

　　当灵车驶进村口，天上竟然飘起了雨点。点点滴滴，似乎都是老天的眼泪。

　　王敏科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双腿哆嗦着，身体颤抖着，被人扶着坐在家门口，等着心爱的唯一的儿子回家。

　　在家门口，看到亲人捧着儿子的遗像，抱着儿子的骨灰盒，王敏科再也忍不住了。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儿子的遗像，声音嘶哑地哭喊着：“让我把我儿再挟（地方方言，意为”抱“）一哈，让我把我儿再挟一哈……”

　　过了一会儿，他流着泪大声地说：“儿呀！你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你看，老天爷都为你哭哩。”

　　王博文的妻子，年仅27岁的张丽，几次哭得晕厥过去。“博文走之前说，等挣了钱就给我买个新手机，我啥都不要，只要我的博文能回来。只要他能陪着我，有啥事都能护着我。没有了他，以后我和孩子咋过呀！”

　　博文三岁的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大人哭，也跟着哭。孩子哭着问：“人家都说我爸爸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还答应我要给我买火车票。我要和爸爸一起坐火车。”

　　年幼的孩子哪里知道，最爱他的爸爸，已经永远回不来了，再也不能抱着他给他讲故事了。

　　灵堂前，左边是新疆库尔勒市委宣传部等5部门、市政府授予王博文同志“见义勇为道德模范”、“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证书，右边是渭南市委宣传部等五部门授予王博文同志“见义勇为道德楷模”荣誉称号的证书。闻听此事后，渭南市委书记徐新荣第一时间批示，号召全市人民向王博文学习。

　　英雄遗像两边“天山脚下舍己救人发挥正能量古有莘国英雄气概精神贯日月”的对联遒劲有力，饱含着对英雄的肯定与敬意。

　　9月9日，是王博文出殡的日子。一大早，合阳县级部分领导、40余相关部门领导、百良镇政府全体同志及王博文家乡的父老乡亲汇聚在博文家门口，送英雄最后一程。

　　当日，合阳县委、县政府奖励王博文同志10万元，县级各部门为王博文家捐款8万多元。一些群众主动要求个人捐款，王家人委婉地谢绝了。在他们的心里，见义勇为是本能，是应该做的事情。

　　“儿子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却得到了政府如此高的评价。我们真是遇上了好时代。”王敏科感慨着说。

　　王博文，一路走好！你的生命没有了，你的精神却留下了！（记者：王晓阳　张江舟　摄影：王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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